宇文倩便知道自家弟弟临行前,还是忙里偷闲去与她道过别了,与宇文修如出一辙的凤眼立时亮晶晶的。
简浔惟恐她又打趣自己,或是说感激自己的话,忙赶在她开口之前岔开了:“对了,听说这些日子内阁与军机处并六部的大人们吵成了一锅粥,主战的主和的都有,偏皇上又病了,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章程?王爷不是掌过一阵子的户部吗,户部就真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木临卫与另一个叛降的卫所,不就是因为常年领不到军饷,饭都吃不饱,才倒戈了的吗,朝廷要是再不拨下军饷,只怕剩下的将士也要……”
说到这事儿,宇文倩也笑不出来了,皱眉道:“父王说如今国库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他不知道,但当年他掌户部时,的确是寅吃卯粮,年年亏空的。本来这么大个国家,硬要挤百十万两银子出来,也不是做不到,可皇上病着,迟迟都不见好转,一旦……一旦山陵崩,治丧再怎么省,几十万两银子也是跑不了的,大丧过后,又是新帝的继位大典,一朝天子一朝臣,该赏的也要赏,又是几十万两银子跑不掉,也不怪那些大人们吵得面红耳赤了,说到底,都是没钱闹的。”
本来朝廷再没钱,那些大人们吵得再激烈,也与她们闺阁女儿扯不上干系,可宇文修如今就在蓟州战场上,宇文倩心系弟弟,怎么能不闻不问不担心?
无论是今上驾崩的丧礼,还是新帝登基的大典,都攸关大邺的国体门面,也的确该先把银子预留起来,不然届时非得抓瞎不可。
简浔跟着叹道:“一文钱尚且难倒英雄汉呢,何况如今的大邺就跟个筛子似的,哪哪儿都需要银子去堵漏,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多少总得先凑一笔银子送去蓟州,以解燃眉之急,不然倩姐姐待会儿就去见荣亲王妃,让她老人家牵头先在宗室和勋贵圈子里的女眷们中募一点?即便只能凑个三五万两的,好歹也能让将士们多上几日饱饭。”
前世荣亲王妃便牵头做过这样的事,以简浔素日对她的了解,她也的确是个正直无私的,所以她才会给宇文倩提这样的建议,换了别人,譬如睿郡王妃,她便打死也不会开这个口了。
宇文倩被说得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宗室里哪个王妃夫人少夫人,不是荷包鼓鼓私房满满的,凑个几万两十来万两的,绝不成问题。我还可以向荣伯母建议,搞一个义卖会之类的,让大家拿些素日收藏的画啊,孤本的拓本啊,还有平常用不到的瓷器摆件之类的出来,盛京城里的富商还是不少的,素日他们哪来的机会与宗室们套近乎献殷勤,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一定都会不惜本钱!”
说着一拊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见荣伯母去,回头得了闲再来瞧浔妹妹。”
风风火火的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走了,连简浔留她用了午膳再去都不肯,倒让简浔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不可能让人人都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如人人的意,所以,她还是坚持只做自己,坚持自己的本心罢。
次日,简浔在牵肠挂肚了一个多月之后,总算收到了宇文修自他们好了以来的第一封信。
这次的信就比以往的厚多了,差点儿都快及上他以前写的信的总和了,简浔打开一看,除了通篇各种想念她,让她脸红心跳的话以外,还有他写的打油诗,甚至还有好些他画的画,不过,都是舆图地形图一类的,简浔根本看不懂……不由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不会是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所以字数不够画画来凑罢?那他下一次又该怎么办呢?
笑过之后,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师兄的信上一个有关战事的字都没有,哪怕只有一小段甚至一小句,她都可以安慰自己,他没有报喜不报忧,可如今叫她怎么相信他不是在报喜不报忧?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蓟州的战事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惨烈还要残酷,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才给她写信了……难道,这一世终究与前世还是有所不同了?!
过了几日,荣亲王妃忽然牵头在宗室和勋贵圈子里的女眷中募捐起来,还接连办了几场义卖会,一开始便当众言明,所得的一应收益,都将送往蓟州战场,让蓟州正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百姓更没有忘了他们。
简浔咬牙托宇文倩送了一万两银子去荣亲王府,蓟州的兵将们以后就是宇文修的绝对精锐和心腹了,苦谁也不能苦他们。
只是区区一万两毕竟杯水车薪,她还是得设法再多赚些银子,最好能银子生银子,生生不息才好,谁不知道养兵最是花钱的,养精兵就更不是花钱,而是烧钱了!
简浔一连想了几日,都想不出什么见效最快最来钱的生意,又要担心宇文修,还要烦恼明年选秀的事,这才不得不无力的承认,她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么强那么聪明,这世上多的是她解决不了,无能为力的事。
这日她去给平氏请安,顺道与她商量阖府上下做冬衣的事,——平氏自那日自娘家受气回来,身体便又不好了,连吃了好几服药,才能勉强下床,主持中馈的事,只能再次交到了简浔手上。
简浔刚抵达平氏屋里坐定,母女两个还没说到正事上,就有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夫人,大小姐,侯爷晕倒了,大夫人与大小姐快去瞧瞧罢。”
简浔与平氏都唬了一跳,崇安侯向来身体很好,偶有小病也是将养几日便大好了,几时忽然晕倒过?
平氏便忙挣扎着要下地,又迭声吩咐左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发人请太医去,再去衙门给大爷送个信儿,让大爷立刻回来。贺妈妈,你去把我库里那支老山参取了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简浔见平氏自己光说话都要喘不上气来了,忙将她摁回了榻上去,道:“母亲,您先别急,我瞧瞧祖父去,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呢?你还是先歇着,我过去罢,不管祖父有事没事,我都会立刻打发人回来给您报信的。”
好歹劝住了平氏,才带着人忙忙去了景明院。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崇安侯却已醒了过来,靠在床头上,脸色很不好看,简泽与简沂围着他,都一脸的紧张与担心。
简浔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人醒了就好,那应当就不会有大碍,不过祖父到底是因何忽然晕倒了的,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简浔先给崇安侯见了礼,才关切的问起来:“祖父,您这会子觉着怎么样了?是不是泽儿沂儿惹您生气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告诉我!”
崇安侯疲惫的摆了摆手,“不关他们两个的事,是我收到消息,蜀地地动了,动得最厉害的,就是,就是雅州锦州一带。”
雅州锦州一带?那不是连简君平这些年所在的泸定也包括在了其中?
简浔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不是紧张与担心所致,而是高兴与激动所致,她当年没有对简君平赶尽杀绝,因为她那时候没那个能力,祖父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因为虎毒不食子,下不了手,想不到这么多年后,老天爷却帮她解决了心腹大患,果然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不过考虑到祖父的心情,简浔脸上丝毫也没将自己的高兴与激动表露出来,反而也跟着一副惊讶与着急的样子,道:“怎么会这样,是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靠吗?那二叔岂不是……祖父您先别急,消息还没证实呢,而且以往大地动时,都会有不少幸存者,二叔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来祖父虽将简君平放逐了这么多年,表面看起来也一直对他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心里却始终是惦记着他的,不然也不会一接到消息,就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只盼这次老天爷真将简君平给收了去才好,不然祖父回头失而复得心一软,简君平岂不又得回京膈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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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赈灾 煞神
简君平当年刚被送往泸定时,还没抵达泸定,已被沿途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的两旁景象弄得心惊胆战,绝望不已了,等进了蜀地,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后,他就更绝望了,难道他后半辈子真只能在这样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度过,一辈子都再回不到盛京那个全大邺最繁华的地方了吗?
巨大的落差让简君平越发悔不当初,还在路上已开始拼命给崇安侯写信了,怎么可怜怎么来,怎么让人心软怎么来,只盼崇安侯见了信后,能收回成命,大不了他以后都安分守己的念书考功名,再不存任何非分之想。
只可惜知子莫若父,崇安侯都不用看简君平的信,便约莫能猜到他都写了什么,索性看都不看,让人直接烧了,省得自己看了万一一时心软了,回头不知道又酿出什么祸事来,不让简君平痛个彻底,不让他这个父亲也痛个彻底,他们怎么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怎么能时时警醒自己不敢再犯?
所以任简君平如何恐慌如何绝望,他们还是被崇安侯的亲信一路送至了泸定,一个整个县城拢共只有一条土街,四面都是大山,让人觉得连喘气都困难的地方。
偏将他们送到以后,崇安侯的亲信竟也不回京复命,而是驻扎在了城外,还建起房子垦起荒地来,大有一直驻扎下去,以此地为家的架势。
简君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亲这是怕他那些亲随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着回了京去,或是去了旁的地方逍遥,毕竟他手上不少银子,又有举人的功名,在哪里生活都不会难,——他立时气得只差七窍生烟,父亲这是不逼死了他誓不罢休是不是!
可再气愤再恼怒,也不可能真去死,他身上也还担着一个县丞的职位,才一在泸定城安顿下来,便有知县打发人来相请了,他虽自家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放逐到这里的,旁人却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侯府贵公子,自己又有本事,来此地不过是为镀金,用不了多久,势必会高升回去的。
所以上到知县,下到县衙的其他官吏,再到当地的士绅大户,都百般捧着他,再过几日,连雅州府的知府都打发了人过来慰问他,还说请他得了空,就去雅州逛逛。
盛京虽富庶,一样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泸定乃至雅州虽贫穷落后,想吃山珍海味也一样弄得来,美人美酒与盛京相比并不差什么,一来二去的,简君平也找到了几分感觉,觉得待在泸定也没他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了。
崇安侯的那几个亲信虽心里始终只认崇安侯一个人的话,见简君平打着崇安侯府的旗号招摇过市,却也不过问,只要简君平不离开泸定,他们便什么事都不会管他。
简君平渐渐便发现了这个,不由动起脑筋来,父亲看来没有让他老死泸定的心,那么只要他自己努力做事往上爬,一步步做到知县知府甚至更高的位子,还是有可能再回到盛京的,而且届时他至少也已是中级官员,可以自立门户了,不就可以一雪前耻,也不必再委屈静娘母女了?
简君平遂开始做起实事来,他本就有才华,又打理崇安侯府的庶务多年,理论与实践都丰富,做起事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又是建议知县开渠引流灌溉农田,又是组织百姓种桑养蚕的,还仗着自己侯府公子的身份,将当地百姓农闲时采来的药材都卖到了当地的卫所去,为百姓们谋得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于是才到泸定不到两年,便名声鹊起,连锦州知府甚至川陕的布政使巡抚等大员都听说了他的名字,若不是一时没有合适的空缺,他就要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