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将县衙幸存的官吏们都集中起来,让他们去联络幸存的当地士绅们,等人联络起来后,又给大家分配任务下去,哪些去筹集米粮药材被褥,哪些去搜救幸存者,哪些去照管集中起来的幸存的老弱妇孺们,还找到了几个从山上逃下来的猎户,许以重赏,让他们设法往外报信求救,兼打探外面的情况去。
这样忙活了几日,竟将初步的赈灾工作给顺利的开展了起来。
简君安这才开始庆幸起自己留下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留下来赈灾,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艰难,那般凶险,不是吗?
待再过几日,又组织青壮年们修复起通往外面的官道和栈道来,总得内外相通了,上面的人和朝廷的人才能顺利进来,才能看见他的功劳啊。
没想到外面的情况倒比里面更糟,尤其是雅州府,连知府等人都死了,偌大一个府衙,竟连能组织救灾赈灾的人都没有,亦连当地卫所岩州卫的指挥使也与知府一起遇了难,他却是去雅州给知府老母拜寿的,也正是因为知府给老母大摆寿宴,才会让当地官员死伤大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知府家又宅院深深,怎么逃,又往哪里逃呢?
偏这个理由还不能如实上报朝廷,不然他们倒是死了,他们幸存的家人却少不得要遭殃了。
更糟糕的是,雅州本就靠近元蒙人的地盘,元蒙人年年冬天都要入关抢粮食的,今年听得雅州锦州地动了,死伤无数,岂有不趁火打劫的?立时便挥师攻破了最靠近他们的一个县城天权县,直逼雅州府。
岩州卫一时群龙无首,是既想不到帮忙救灾赈灾,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退敌,真正是乱做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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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祸害遗千年
简君平到底已在泸定为官这么多年,早不是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侯府贵公子了,立刻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只做好了泸定一县的救灾赈灾工作算什么,做好雅州一个州府,甚至是锦州的救灾赈灾工作,才算是真能干真能做实事呢!
况他本来就已是雅州同知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就职,就发生了地动不是吗,但他的调令却是早已发了下来,生了效的,如今他应当就是雅州府官职最高的人了,他不去牵头赈灾,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工作,又有谁有这个资格,他当仁不让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元蒙人都打到天权县了,若再没有军队抵挡他们,他们打到雅州府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但从天权县到雅州府,地势险要,他们纵然没人抵挡,要打到并攻破雅州府,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他只要能率众守住雅安府一个月,撑死两个月,朝廷派来救援的人一定到了,出蜀的官道栈道也一定被抢通了,有了援军,元蒙人又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同样离锦州雅州那么近,怎么可能他们就一点灾都没受?说到底,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当下计议已定,简君平便带着那两个亲卫先上路,快马加鞭赶去雅州了,陆氏母子几个则由下人和当地的捕快皂隶们护送着,紧随其后,也只比简君平晚了十来日,便抵达了雅州府。
果然雅州府正是群龙无首之际,一直主事的都是一个六品的主簿和两个八品的小吏甚至一些不入流的皂隶们,连往御前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雅州的初步灾情都是通过锦州府替他们上达天听的。
且这几个人,还是因为当日他们有事的有事,不够资格去给知府老母贺寿的不够资格,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来。
简君平抵达府衙后,一表明身份,主簿几个立时都满脸的喜色,总算有上峰能领着他们做事了,回头有个什么变故,也不必他们来承担首要责任了,而且听说简同知在泸定把赈灾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他既有经验,定也能把一府的赈灾都做好,他们跟着他,指不定还能得点功劳,前进一步两步的呢。
简君平有了在泸定赈灾的经验,行事也的确比他们有章法多了,何况主薄几个也多少做了些事了,他上起手来就更快了,不几日便把一切都安排下去,越见章法了。
府衙暂时安定下来后,他又去了岩州卫卫所,与府衙一样,整个卫所连个百户以上的都难找,做主的净是些总旗小旗,又怎能不乱?
简君平是没领过兵打过仗,可崇安侯的两个亲卫打过啊,他自己也出生将门之家,耳濡目染,怎么也比寻常的文官强得多,把小旗以上的官员集中起来,一番交谈了解后,很快升了其中几个暂代百户,说是百户,行的却是千户的职责,再把下面的兵士集中起来,留了两千兵士镇守雅州,同时帮助救灾,另外三千则赶往天权县,救天权县的百姓们于水火当中。
就这样的一番安排,竟真将雅州城给守到了钦差大人领着朝廷的人马赶到,天权县也几经转手,总算给夺了回来,原来元蒙人也一样受了灾,还一路吃不饱穿不暖的长途跋涉,攻破了天权县后,县城里百姓早都躲到山上去了,吃的喝的也没给他们留下多少,他们守着一座空城,能坚守几轮已经是不容易了,哪还有能力一直守下去?
钦差大人一路上还在想着,到了雅州府后,他还不定会见到什么样惨不忍睹的景象呢,一路上他已见识过真正的山崩地裂是什么样了,听说雅州府正是此次地动的中心,想也知道只会更惨的。
却没想到,一路进了雅州城后,情况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糟糕,房子是都垮塌了,街上却并不算多乱,意料中的哀鸿遍野的情形也没有出现,反而老弱妇孺们都在集中在了城北的空地上,吃喝穿住都不用愁,——地动只是当时那一刻吓人,却不会把百姓们的粮食和积蓄都化为乌有,等大家缓过气来,再由幸存的青壮年们将粮食积蓄挖出来,便可以继续用了,所以灾民们基本的温饱还是有保障的。
至于青壮年们,则帮着赈灾的赈灾,帮着善后的善后,帮着守城的守城,也是忙而不乱。
当然,这么大的灾难,城里的情形再好,也不可能真好到哪里去,远的不说,就说那些地动的遇难者们,处理他们的遗体便是一大难题,再是天已冷了,不至引发瘟疫,那么多遗体,也得防着万一……所以发现挖掘出来后,一律都抬到了城东的树林里烧化。
弄得所有人都是红着眼圈,满脸的沉痛与木然,那些都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化成烟化成灰,连送他们最后一程,连让他们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死了的人固然可怜,他们这些幸存的人,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还有伤员们安置的地方,就更让人不忍目睹了,还没进去,已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申吟声惨叫声,可缺医少药就不说了,大夫也没几个,还要怕他们的伤口恶化,惹得更多人染上,所以连他们的亲人也不被允许入内探望照顾他们,他们都只能等死。
这些惨状让钦差大人一行心里都沉甸甸的,不止他们,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情形下,心灵都会受到极大的震荡,不由自主就会生出悲悯之心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情形也已经比钦差大人一行预料得好得太多太多了,叫钦差大人怎能不对人人交口称赞的“简同知”刮目相看?
等知道了简同知就是盛京崇安侯府的二爷,来蜀地造福百姓已七八年,此番地动后,更是不顾自身和家人的安危,先在泸定赈灾,待泸定的赈灾工作有序展开后,又立刻赶到了雅州总领赈灾事宜后,还保住了雅州城与天权县后,钦差大人对简君平的印象就更好了。
堂堂侯府公子,却能为了百姓做到这一步,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忧国忧民高风亮节,尤其钦差大人还对崇安侯久仰大名,钦佩不已,就越发高看简君平了。
不几日便上了折子呈至御前,主要就是为简君平请功的,也所以,崇安侯府众人才在地动发生至今两个多月后,第一次得知了简君平的消息。
而且还是通过圣旨得知的。
却是皇上看了钦差大人的折子后,本就因蓟州之围暂时解了,心情大好,再听得自己竟有这样的忠臣能吏,雅州锦州的灾情也没有他以为的那般严重,那国库至少可以省出一些银子了,更是龙心大悦,自然要加倍的恩赏简君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他是绝不会亏待的。
于是当即便着了贴身太监陈公公去行人司传旨,擢简君平为从三品光禄寺卿,即日回京,另赐白银千两,府邸一座,以示恩宠。
崇安侯与简君安听得下人急匆匆来报‘有圣旨到’时,还唬了一跳,他们家都多少家没接过圣旨了,怎么会忽然有圣旨下来,别不是出了什么事罢?
——简君安虽在礼部谋了官职,却只得五品,还不够上朝的资格,所以暂时还没收到简君平不但安然无事,还升了官,即日回京的消息。
但不管心里再忐忑再没底,圣旨都到了,自然要立刻全家都穿官服的穿官服,按品大妆的按品大妆,即刻大开中门,阖家跪接圣旨。
所以不多一会儿,崇安侯便率领着儿子儿媳并孙子孙女们,一道跪在了自家的正堂上,只除了称病多年的古氏,她以前倒还是称病,如今却是真病,自然也算不得欺君了。
陈公公瞧得崇安侯与简君安都一脸的肃然,知道他们心里没底儿,索性先向父子二人笑着说了一句,就当是卖个顺水人情了:“侯爷与世子别急,是好事儿,还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儿。”
方肃色念起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崇安侯次子、从四品雅州同知简君平……”洋洋洒洒念了一大通,将简君平的功绩都大略念了一遍,末了道:“……现特擢其为从三品光禄寺卿,即日回京,另赐白银千两,府邸一座,以示恩宠,钦此,谢恩!”
崇安侯与简君安这才知道,原来简君平竟活着,不但活着,还立了大功,简直就是喜上加喜,天大的好事儿啊……父子两个一时都是喜笑颜开,尤其崇安侯,儿子失而复得,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万幸,没想到他还这般出息,为当地的百姓做了那么多实事,他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本性并不坏,这不这么快便洗心革面了吗,他真是以他为傲!
简君安待父亲双手接过圣旨,扶了他起来后,便上前应酬起已满口“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之声不绝的陈公公来,“公公实在太客气了,公公快请坐,上好茶来!”
父子两个陪着陈公公说了一回话,又由简君安塞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封红后,父子两个才喜气洋洋的一道送了他出去。
余下简浔看着暂时被放置在正堂当中香案上的圣旨,心情简直比才被龙卷风刮过还要糟糕。老天爷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九十九步都走了,为什么不把最后一步也走完,直接送简君平上西天呢?
没送他上西天也就罢了,还让他立了大功,风风光光的擢升回京,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典型的好坏不分是非不论吗?且不说简君平回京后会不会再兴风作浪,他如今可非吴下阿蒙了,真要兴风作浪,势必比以前难对付一百倍。
就算他回京后不会再兴风作浪了,他也已是从三品的大员,还有御赐的宅子,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后半辈子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可凭什么啊,他上辈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便是这辈子,他也贼心不改,凭什么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恶人,还能有大好的日子等着过!
简浔越想,拳头便攥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