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睿郡王妃主院那边的动静那般大,宇文修与简浔又岂能听不到。
宇文修倒还罢了,横竖本来就要早起上朝的,简浔却还不到醒来的时候,宇文修只得抱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道:“我从蓟州找的人,就今明两日便该到了,整好那对母子自顾不暇,可以先给父王治病,等病治好了,证据也确凿了,就该彻彻底底的新仇旧恨与他们一道清算了!”
这也是他会答应简浔计划的另一个原因,睿郡王妃那个人,算计别人时心肠歹毒不留余地,轮到自己时,却是丝毫委屈也受不得,平生更是以宇文信为傲,见宇文信要娶刘纯馨那样一个女人,必定会气急攻心倒下的,她一倒下,便再顾不上父王那边儿,宇文信要照料她,还得准备婚礼的事,同样分身乏术,那有些事便能神不觉鬼不觉的做好,等他们终于缓过劲来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永世不得翻身了。
宇文修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深知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快狠准直击要害的道理,他既出了手,就绝不会再给那个女人翻身的机会,连同宇文信也是一样,当他看不出他看浔浔的目光与旁人很不一样么?!
简浔闻言,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道:“那你找的人有把握能查出父王的病因,治好他么?杨氏狠毒,对父王下手也就罢了,至亲至疏夫妻,多少夫妻到了最后,都弄得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甚至反目成仇的,她也算不得绝情。宇文信却是父王的亲生儿子,父王自来待他也是疼爱看重有加,他却明知道杨氏害父王,不但没有劝阻杨氏,反而助纣为虐,做了杨氏的帮凶,那就真是死有余辜了,只是治他们的罪,让他们罪有应得现下却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治好父王,只要人没事,其他账可以以后慢慢儿算。”
宇文修道:“那人据我描绘的父王的症状推测,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能治,便不能治,总能找出病因,只要找出了病因,对症下药,我相信一定能药到病除的。”
“那就好,父王他,早年是对你不好,这些年在尽父亲的责任上,也有所欠缺,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儿的,想来你也是一样……”简浔应道,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宇文修听了忙道:“你再睡一会儿,待你睡着了我再起身,昨儿本就睡得晚,还打早就被吵醒了,横竖如今府里也没人需要你去晨昏定省,多晚起来都没关系。”又轻轻拍起她来。
昨夜宇文倩提议的‘不醉不归’到底没能成行,不过待胡严过来后,两对小夫妻还是说话儿到交三更,宇文倩与胡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去,所以这会儿简浔是真困,更兼宇文修拍得她实在舒服,很快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宇文修待她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后,方轻轻松开她,再给她扯了扯丝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回身见她两颊红扑扑的,又忍不住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去了净房梳洗。
简浔一觉起来,天已大亮,阳光都照进屋里来了,她只觉心情说不出的轻松与畅快,因为终于把鞋底上的污泥给甩掉了,鞋子又变得干干净净,不再恶心自己了。
何妈妈听得她叫人的声音,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笑道:“大少夫人,三姨太太,哦不,亲家太太与未来的二少夫人,已经被王妃跟前儿的唐嬷嬷,送出府去了,听说王妃也病倒了,天还没亮正院那边就闹着请太医,王妃据说还吐血了,大少夫人用过早膳后,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简浔闻言,心情就更好了,笑道:“痛打落水狗虽痛快,到底有些掉价儿,我还是不去探望王妃了,反正想也知道,她这会儿好不了,知道她不好,我已经放心了,干嘛还要白走这一趟。”
倒是刘姨妈母女被送走了,更让她痛快,那对母女一定以为,自己碍于血缘关系,不会对她们下狠手,行,她不直接动手,她借刀杀手便是,真以为那点血缘关系,能保住她们吗?
一番梳洗妆扮后,简浔正用早膳,宇文倩过来了,还没进屋已笑道:“浔妹妹,你听说了吗,王妃娘娘病倒了,刘亲家太太与咱们未来的二弟妹也被送出府去了,她们既已被送走了,我们行是没法儿给她们践了,不过王妃娘娘那儿,我们却是很该去探一下病才是……哟,这么丰盛的早膳呢,琼雪,给我添副碗筷来,再跟范妈妈说一声,以后但凡我和夫君回来,早膳也一并给我们准备好,送去我那边儿,春燕夏莺她们的手艺,可远远跟范妈妈她们比不得,可我总不能每次回来,都带个厨子罢?”
简浔笑道:“昨晚上就问过倩姐姐的,是你自己说不用麻烦,早膳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那你和姐夫今早上吃的什么,现在要不要给姐夫送一份过去?”
宇文倩夹了个水晶蒸饺慢慢吃了,才道:“不必,他早膳向来不讲究,以往在书院念书时,早膳一般就两个馒头,他已习惯了。”
简浔却仍让人给胡严送了一份过去,“姐夫吃不吃是他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
姐妹两个一道用了早膳,漱了口后,宇文倩便起身道:“走罢,才不是说了,要去王妃处探病吗?我备了两枝百年老山参,危急时刻用来吊气再好不过了,你就不必准备什么东西了。”
简浔听得好笑不已,她这是去探病呢,还是去气人呢?她还是方才与何妈妈一样的说辞:“痛打落水狗到底有些掉价儿,要不咱们就别去了罢?”
宇文倩却道:“什么掉价儿,哪里掉价儿了!道听途说哪有亲眼所见来得过瘾,何况昨晚上我们与二弟说的那些话,王妃因为晕倒了,可一个字都没听见,总得也与她说一遍才是,走罢走罢。”不由分手拉了简浔往外走。
简浔无奈,只得随她一道去了睿郡王妃处。
彼时睿郡王妃的院子正愁云惨淡,丫头婆子们都有些无精打采,以致宇文倩与简浔都快走到面前了,守门的婆子才发现了她们,忙齐齐上前屈膝行礼:“奴婢们见过县主,见过大少夫人。”
“起来罢。”宇文倩心情正好,自不会为难几个下人,那才真是掉价儿了,“听说王妃娘娘病倒了?我与你们大少夫人特意探病来的,带路罢。”
昨夜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睿郡王府了,下人们这会儿只要凑到了一起,势必会偷偷议论一番,睿郡王妃院里的人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要避着高嬷嬷并睿郡王妃跟前儿的几个大丫鬟罢了。
所以宇文倩与简浔的真正来意,看门的婆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县主和大少夫人哪是来探病的,分明就是来看王妃笑话儿,气王妃来的,叫她们怎么敢将人放过去?
可她们也不敢拦宇文倩与简浔,这两盏灯都不省油,连王妃娘娘都惹不起了,何况她们,只得赔笑道:“王妃娘娘吃了药,这会子应当还睡着,县主与大少夫人可否容奴婢们进去通传一声,若王妃娘娘醒着,再请您二位进去?”
那个女人睡着了又怎么样,睡着了她也得给吵醒了,好生“恭喜”她一番才是……宇文倩正眼也不看守门的婆子,只道:“自己家里,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通传的,我们自己进去即可,不必你们带路了。”
说完,不由分说越过二人,便进了院门,又招呼简浔:“浔妹妹,快点儿跟上。”
两个守门的婆子见状,都是叫苦不来,只仍不敢上前拦她们,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进了穿堂,直奔睿郡王妃的正房而去。
正房门口也是守了丫鬟的,远远的瞧得二人被簇拥着过来,忙一个迎了上前见礼,一个进了屋里去通传。
很快,双眼浮肿,面色憔悴的高嬷嬷出来了,对着宇文倩与简浔屈膝就是一礼:“县主与大少夫人来了,可见是听说了娘娘病倒的事,只是娘娘吃了药,这会儿还睡着,不能接见县主和大少夫人,您二位还是请回去罢。”
话虽说得恭敬,礼也行得无可挑剔,却从头至尾一脸的冷峻,大有宇文倩与简浔若敢硬闯,她就与二人拼命的架势。
只可惜宇文倩从来不是个怕事儿的,连睿郡王妃这个主子都不怕,自然更不会怕高嬷嬷这条睿郡王妃养的狗了,立刻拔高了声音,道:“我与弟妹的确是听说了王妃病倒之事,特意探病来的,我还带了两枝百年的老山参来,高嬷嬷可收好了,指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呢?”
谁都知道,人参是用来调命养气的,年头越久的人参,效果自然也越好,可娘娘如今明明好好儿的,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了而已,她这不是摆明了咒娘娘吗?
高嬷嬷气得心角发痛,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们已经大胜了,还想怎么样,是不是定要逼死了娘娘,逼死了二爷,才肯罢休?
面色愈冷的同时,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好起来:“娘娘吉人天相,就是不幸遇上了大灾,也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何况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小病,县主的百年山参,还是留着您自个儿用罢,不然给大爷大少夫人或是大姑爷留着也成,毕竟天有不测风云。”
“高嬷嬷这话什么意思!”宇文倩立刻冷了脸,“本县主好心好意来探病,你却自作主张拦着本县主与大少夫人不说,还口出恶言,诅咒主子们,你是不是以为,你在王妃跟前儿得用,就可以奴大欺主,不将主子们放在眼里了?看来你是忘了当年王善保两口子的下场了!本县主今儿就要进去看王妃呢,你有胆儿就拦本县主,看本县主会不会打你的板子!”
高嬷嬷却是寸步不让:“县主今儿想进去,除非踩着奴婢的尸体!奴婢还想提醒县主一点,这里是睿郡王府,不是忠靖伯府!”言下之意,还轮不到宇文倩这个忠靖伯府的主子,打她一个睿郡王府的下人。
宇文倩怒极反笑:“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话才起了个头,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简浔忽然淡声道:“倩姐姐,高嬷嬷说得对,这里是睿郡王府,所以,还是让我来打她罢,纵然不能打到她心服,能打到她嘴巴不再这么硬,也不错。瑞雨,即刻传板子来,我今儿就替父王正一正府里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改变的奴大欺主的风气!”
睿郡王妃据她看来,真不是个多有心计的,不然这次也不会这般粗陋的算计与反算计,都能将她埋进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早年太顺风顺水,膨胀之下,人也变得蠢了。
可高嬷嬷却一看就是个有心机沉得住气的,若说睿郡王妃是一条毒蛇,那高嬷嬷就是她最尖利最致命的毒牙,这些年必定没少给睿郡王妃出谋划策,替睿郡王妃做伤天害理之事。
那么今日,就让她先来把高嬷嬷这颗毒牙给拔了,再收拾睿郡王妃那条毒蛇罢!
高嬷嬷见简浔满脸的冷酷与不容置疑,本就是色厉内荏,就越发慌了,现下连个保她的人都没有,大少夫人铁了心要打她,她还真只能受着,丢了几十年的老脸倒还罢了,她也倒下了,谁来照顾娘娘,劝娘娘和二爷宽心呢?
正暗暗发急,就听得里面响起了睿郡王妃微弱的声音:“高嬷嬷,谁在外面,吵死了,让她们都滚……咳咳咳……”
高嬷嬷有了台阶,也是真担心睿郡王妃,忙借此机会跑了进去:“娘娘,您醒了?您好些了没?太医还没走,仍在外院候着,我这就打发人请去。”
宇文倩与简浔也趁机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