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除非大爷即刻回来,否则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只怕也是徒劳,她只能道:“那奴婢扶少夫人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罢,趁这会儿天气还算凉快,也好让瑞雪琼雪打扫一下屋子,把冰盆在屋里放一会儿,等少夫人回来时,屋里正好凉爽了。”
简浔点点头,任何妈妈扶了自己去院子里,果然透了一回气后,她觉得好受了许多,之后又用了膳,吃了水果,好容易到了午时,她便躺下了,待睡了一觉起来后,又觉得好受了些,也想吃东西了,便问何妈妈道:“这会儿厨房有什么吃的没有?我忽然觉着有些饿了。”
何妈妈闻言,喜之不迭,忙忙点头道:“有有有,多得很,只看少夫人想吃什么,要不,做个……”
话没说完,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少夫人,县主回来了……呀,县主这是怎么了?不好了,县主晕倒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简浔先听得宇文倩来了,还正高兴,谁知道丫头的声音立刻变了,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忙就着何妈妈的手站了起来,急声道:“倩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晕倒了?是不是病了?妈妈快扶我瞧瞧去。”
何妈妈忙忙应了,小心翼翼的扶了她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见院门处已围了一圈人,宇文倩下半身躺在地上,上半身靠在月姨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简浔忙道:“月姨,倩姐姐怎么了?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了云侧妃,请太医去!”
众丫头婆子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出来,简浔上前一看,就见宇文倩穿着全套的县主服制,脸色惨白如纸,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差别,这样的她,她十几年也从来没见过。
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忙问起旁边她如今的贴身丫鬟沁水来:“倩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的晕倒了,你是怎么服侍的?她这副按品大妆的样子,又是去了哪里?是不是进宫去了?谁传她进宫的?别只顾着哭,快说啊!”
连珠带炮的问了一大通,却不待脸色同样惨白如纸的沁水回答,已先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了下里,吩咐月姨和瑞雨:“先把倩姐姐扶进屋里去,外面这么热,她便一时没病,也给热出病来了。琼雪,你亲自去回了云侧妃请太医,就说我不舒服,其他人全部忙自己的去,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多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月姨与瑞雨便忙一起扶起宇文倩,进了屋里,琼雪则忙忙去了云侧妃处,简浔的手直抖,腿也直发软,若不是何妈妈一直撑着她,她只怕也要倒下了。
走出几步后,见沁水还一副呆呆的样子跪在原地,又顿住叫了一声:“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进屋服侍倩姐姐去?”待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自地上爬起来后,才让何妈妈扶着,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宇文倩已让月姨和琼雪放到榻上了,她那身大礼服和沉重的头饰,别说穿戴的人了,这么大热的天儿,便是看的人也觉得热得慌,月姨将人轻轻放好了,便要解宇文倩的衣扣去,不管县主是不是热晕的,总要身上舒服些了,人才能尽快醒过来。
“等一下!”却让简浔给近乎尖叫的喝止住了,见月姨与瑞雨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万一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可看到宇文倩脖颈间一道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又由不得她不多想,只得深吸一口气,问起沁水来:“你们主子穿了全套的大衣裳,是不是进宫去了?谁传她进宫的?一共在宫里待了多长时间?出宫后她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里全得信得过的人了,你倒是快说啊!”
沁水早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哽咽道:“回舅夫人,我们县主今儿的确一早就进宫了,是容妃娘娘传她进宫的,在宫里一共待了快两个时辰的时间,出宫后脸色便很难看,除了吩咐了奴婢一句‘回王府’,便一直呆呆的再没说过其他话,等在王府下了车后,奴婢见她走路有些不稳,脸色比之前在车上时更难看,便要扶她,她却尖声让奴婢‘别碰她’,然后径自来了大少夫人这里,却才刚进门,就忽然晕倒了……舅夫人,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您千万饶命,奴婢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您千万饶奴婢一命……”
能混到宇文倩的贴身丫鬟,沁水自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伶俐,岂能瞧不出问题来?只不过她不敢多说更不敢深想罢了,不然回头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她如今唯一庆幸的,便是她身份低微,不能随县主一块儿进到宫里去,不然这会儿她指不定已不在人世,连为自己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简浔见沁水紧张恐慌成这样,心里越发的冰凉一片了,想着纵真有什么不好的事,也是不发生也已发生了,当务之急,便是救醒宇文倩,争取将伤害和后果减小到最低。
只得喘息着,亲自上前,伸手解开了宇文倩的衣扣,就见本该白皙细腻如整块羊脂玉的肌肤上,平白多了好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和惨白的脸色,让人触目惊心。
简浔就闭上了眼睛,心痛得无以复加,也愤怒得无以复加。
在皇宫那样的地方,又是青天白日的,谁敢对倩姐姐一个县主、伯夫人动粗,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侮辱她?除了那个自以为自己站得最高,全天下不论是人还是物,都得任他予取予求的昏君以外,还能有谁,何况那个昏君本就是个下流无耻,什么脏脏龌龊事都做得出来的混账东西,不是吗?
也就不怪倩姐姐会直接来王府,不肯回自己家去了,她这个样子,该怎么面对胡姐夫,不论胡姐夫是心疼她,还是嫌弃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好吗?!
念头闪过,简浔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月姨瑞雨和何妈妈也已该反应过来的,都反应过来了,她们都是贴身服侍主子的人,不然就是过来人,那样暧昧的痕迹,她们岂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再把沁水的话结合起来一想,所有答案都几乎已是呼之欲出……三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县主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作践她,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啊!
简浔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洞的,带着几分凶狠:“都不许哭!现在是哭的时候吗!备水来,给倩姐姐梳洗换洗,不就是可能被狗咬了一口吗,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把狗宰了,剥皮吃肉便是,难道还为此要死要活不成?那狗也配……”
话音未落,忽然瞥见榻上宇文倩的眼角有泪渗出,胸脯起伏的幅度也比方才大了些,心知她已经醒了,只不过这么多人,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情形,所以宁愿自己一直睡着,再不要醒过来罢了。
想了想,因吩咐众人:“你们都先下去准备罢,我来守着倩姐姐即可,等太医来了,立刻告诉我。”
众人如何放心离开,尤其月姨与何妈妈,是既不放心宇文倩,也不放心简浔,她如今胎还未坐稳,最忌大悲大怒的,万一有个好歹……因说道:“少夫人,我们还是留下罢,您如今身子不方便,我们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话落,见简浔满脸的不容置疑,到底还是只能满心不安的屈膝行礼,鱼贯退了出去,还把门给轻轻掩上了。
简浔这才坐到了宇文倩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大热的天,她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见身心都受到了怎样的伤害与摧残。
简浔心疼不已,声音下意识放得无比的轻柔,道:“倩姐姐,我知道你醒了,那我方才的话你必定也听见了,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吗,什么大不了的,难道还为此就要死要活,毁了自己的生活和人生,让亲者痛仇者快不成?你放心,师兄一定会被你报仇,一定会把那条恶心的癞皮狗抽筋剖皮,让它死无葬身之地的!”
她终于明白前世宇文修为何会采取那样极端的方式,将明贞帝给活活饿死,还一点不避人,丝毫不怕朝臣百姓们诟病攻讦,丝毫不在乎会因此背上“弑君”的名声,遗臭万年了,若前世那个昏君也这样伤害了倩姐姐,作为师兄唯一在乎的亲人,师兄便是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为过,换了她,岂止是将昏君活活饿死,她还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宇文倩闻言,仍是一动也不动,亦不说话,泪水却落得更凶了。
这会儿再想起当时的屈辱与绝望,她都恨不能立时死过去才好,可想起大病初愈的老父亲,想起在前方战场上厮杀的弟弟,身怀六甲的弟妹,还有,与她心心相印的夫君……她到底还是熄了寻死的念头,她的命,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从来都不是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以前干干净净的时候不是,如今满身污秽了,同样不是。
昨儿容妃宫里的大太监忽然到忠靖伯府传旨,说容妃召惠安县主今儿入宫觐见。
宇文倩与容妃从无交情,连面都没正式见过,简浔守孝之人,不宜进宫冲撞了,她何尝不是一样,所以正旦那日的远远一瞥,其实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可连彼此长什么样儿,只怕对方都没看清楚。
那容妃忽然召自己觐见,会是为了什么?她怎么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呢?
宇文倩下意识就想拒绝,容妃的大太监却说,请她明儿务必进宫,容妃娘娘真有要事与她说,她若还不愿意,容妃就只有去请圣旨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宇文倩还能怎么样,只得答应今日进宫,然后一早起来,按品大妆后,进了宫去,胡严本欲送她的,也被她拒绝了,说自己进宫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让他别担心,只在家里安心等她回来即可。
等进了宫,到得容妃宫里了,宇文倩终于看清了容妃,生得自然很漂亮,待她也十分的和善客气,就是拐弯抹角的,怎么也不切入正题,说她要与她说的所谓‘要事’到底是什么。
渐渐的宇文倩便有些不耐烦了,她也是有点脾气的,就要起身告辞。
不想就听得外面有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这下宇文倩想走也走不了了,虽心里厌恶明贞帝,倒是不认为明贞帝会把她怎么样,甚至压根儿没往明贞帝已打上了她主意的那方面去想,她到底是他的堂妹,大家都是姓宇文的,一脉相承,明贞帝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罔顾人伦纲常,禽兽不如的事来?
所以明贞帝进来后,她跟着容妃行了礼,客气了几句话,便提出告辞了:“容妃娘娘要侍驾,臣妹留下多有不便,臣妹告退。”
明贞帝却笑道:“都是自家兄妹,惠安妹妹不必这般客气,就留下一块儿用膳罢,方才朕还没进来,就听见容妃与你相谈甚欢,可见彼此有多投缘,难得容妃有个谈得来的姐妹了,可不能因为朕忽然来了,就把她的客人给撵走了才是。”
容妃也笑道:“可不是,难得我与惠安妹妹投缘,今儿你可一定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不待宇文倩再说,已吩咐人准备午膳去了,还问了好几次宇文倩爱吃什么,末了又让人换了热茶和瓜果来。
宇文倩无奈,只能斜签着身子陪着帝妃二人虚与委蛇。
一时容妃有事出去了,连殿内服侍的人都带了出去,宇文倩越发不自在了,终于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遂再次向明贞帝告辞:“臣妹忽然有些不舒服,实在想出宫回去休息了,还请皇上恩准。”说完就想往外跑。
却让明贞帝拦住了去路,笑道:“惠安妹妹既不舒服,在容妃这儿休息也是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呢,朕瞧妹妹站都站不稳了,让朕抱妹妹进去罢。”
看着宇文倩因为紧张而越来越红的脸,还有一起一伏的高耸胸脯,简直越看越爱,越看身上越热,这么一个尤物,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不然早共赴巫山不知道多少次了,好在现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