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明贞帝在近乎绝望之后,乍然见到周四平还有食物的巨大惊喜之下,先不管不顾的大大啃了一口后,“哇”的一声便又全部吐了出去:“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吃,还是馊的,只怕连猪都不吃的,竟也给朕吃,你好大的胆子……”
更不必说把他的牙硌得生疼了。
只是才一对上居高临下的周四平冷峭的眼神,他后面的话便再不敢说出口了,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跟前几次一样,饿得顾不得嫌弃吃食的粗劣与不堪,也顾不得自己一国之君的尊严,又低头啃了手里粗粝的窝窝头一口,几乎没嚼的干咽了下去。
然后便越吃越快,直至两个窝窝头全部下了肚,还只有五分饱,还想再吃两个,只知道自己要求了也多半不会有,终究没有开口再要。
周四平看在眼里,就冷笑起来:“这就对了嘛,既沦为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有这样的窝窝头吃就不错了,外面的百姓们,拜你这个昏君所赐,连这样的窝窝头且没的吃呢!”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明贞帝肚子有五分饱了,人也恢复了几分力气,一面站起来,一面叫住了周四平:“朕要见宇文修,让他立刻来见朕,别以为如今他把朕困在这个鬼地方,他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只要朕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他如愿!”
“哈,你以为,你还是一国之君,还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周四平嗤笑一声,看向明贞帝的表情,就像他是什么臭虫一般,说不出的嫌恶,“不过,我们爷这会儿还真在,不但他在,我们县主与大姑爷也在,我这就替你请他们去,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好生招呼你的。”
‘好生招呼你’五个字被他说得极满,几乎一字一顿,配上他的表情,任谁都知道他是在说反话。
明贞帝就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他怎么忘了,宇文修说过他污辱宇文倩一事,正是他加速自己犯上作乱进展的导火索,如今不但他来了,宇文倩夫妇也来了,他们会如何‘招呼’他,想也知道。
他立时大叫起来:“朕不要见他们了,朕不要见他们了……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周四平冷哼一声:“你确定真要他们走?那我可说不准,他们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也有资格想我们爷来就来,想他走就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不再理会明贞帝,转身顾自大步出去,往前面给宇文修复命去了:“东西已经吃了,那吃相,啧,比属下且还不如呢,吃完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可见也跟属下一样,是个贱骨头,人看起来也有几分力气了,爷和县主大姑爷是去地窖里见他,还是属下先换个地方,布置一下,也省得腌臜坏了爷和县主大姑爷。”
这些日子明贞帝吃喝拉撒睡都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里面的气味可想而知,他自己可能已经习惯了意识不到,周四平在更腌臜更恶劣的环境里都待过,也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可爷如今身份尊贵,县主与大爷更是自来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那些,所以他有此一说。
宇文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思忖了片刻,道:“好罢,你先将人提到柴房去,我们随后就来。”
周四平便再次应声而去了,宇文修这才看向宇文倩,道:“姐姐待会儿想怎么收拾那狗皇帝,等你收拾完了,我再来。”
宇文倩没有说话,只是阴测测的拿出了身后的大剪刀,这下不止胡严,宇文修也知道她的意图了,不由暗暗庆幸,若浔浔来了,看见那样血腥的场面,纵然不会吓坏,也得被恶心坏了。
很快周四平便打发人过来回禀他那边准备好了,宇文修便起身,带着宇文倩和胡严去了后面的柴房,这宅子却是他以往置下的,地方偏僻,周边的住家户也少,不然他也不会把关押明贞帝的地方选在这儿了,就是图的人少,弄出再大的动静来,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明贞帝已好些日子没见过光了,不管是自然光,还是灯光火光,也恨透了那一间困住他的小屋,相较之下,哪怕只是柴房,至少有光,与外面的花草树木也只一墙之隔,也比那间小屋好得太多了。
可此时此刻,他却一点也高兴庆幸不起来,反而满心都是惊慌与恐惧,因为他被周四平呈大字型绑在了两根柱子之间,手脚都不能动弹,嘴巴也被拿破布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宇文修接下来到底要对他做什么?他们到底会如何折磨他?他怕得浑身直打颤,就跟秋风里的落叶一般,若非一直想着自己是一国之君,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了尊严,他只怕都要当着周四平的面,失禁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周四平一面说着:“县主,您小心脚下,大姑爷,您也是……”一面迎了宇文修和宇文倩胡严进屋。
都是俊男美女,一进来便把整间柴房都照亮了似的,明贞帝却任何欣赏和旖念都生不出来,惟余满心的惊恐与后悔,嘴巴里“呜呜呜呜”的叫起来,摆明了有话与宇文修说。
宇文修哪里耐烦与他多说,直接向宇文倩道:“姐姐,要不还是让四平代你动手罢,也省得脏了你自己的手。”
宇文倩却晃了晃手里的大剪刀,冷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来,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刻,如今终于等来了,让四平代我动手算什么,根本不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明贞帝面前。
明贞帝至此如何还不明白她的意图,吓得拼命摇头,嘴里的“呜呜”之声也更大了,他是真的已经后悔了,可他们夺了他的江山,让他沦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算,竟还想怎样羞辱折磨他,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真命天子,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明贞帝不甘心就这样遭受非人的折辱,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也不知道忽然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那团破布给吐了出来,忙急声哀求起来:“十四弟,惠安妹妹,朕……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日我真的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才会做下那样禽兽不如之事的,我知道我猪狗不如,可我真的知道错了啊,不是连孔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求你们就饶了我这次,我以后可以隐姓埋名,绝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再不然,你们就直接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不就可以一消心头之恨了吗,我求你们了,求你们看在大家同一个祖宗,一脉相承的份儿上,就给我个痛快罢……”
说到最后,涕泪滂沱,本来一点不想死,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活到翻身重新做主,重见光明,报仇雪恨那一日的,这会儿却觉得与其活着受尽折辱,倒不如死了算了。
只可惜他说了这么多,宇文修却一直都满脸的冷酷,摆明了不为所动,亦连最该心软的宇文倩,也是一脸的冷酷无情,他却不想想,那样的污辱对于任何一个知廉耻识伦常的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叫宇文倩怎么心软?她比谁都恨他好吗!
倒是胡严冷笑开口道:“我曾无意听过一句话,若是道歉认错有用的话,还要捕快来做什么,所以昏君,你就等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罢!”
宇文倩“嚓嚓”试了几下剪刀,道:“夫君与他废什么话呢,直接动手即可。你放心,这剪刀我日日都磨的,锋利无比,吹发即断,喏,我没骗你罢,所以,你一定会什么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到,你身上那多余的东西便已掉了的。”
后面的话,却是对明贞帝说的,为了让他相信她的剪刀有多锋利,还以自己的头发做了试验给他看,这下明贞帝哪还顾得上誓死捍卫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最后的尊严,浑身颤抖着,才说了一句:“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朕是真命天子,你们、你们怎么敢……”
便“滴滴答答”的,失禁了……
众人立时嫌恶的掩住了鼻子,宇文倩却是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便朝着明贞帝的腿间剪了下去,毫不留情的力道。
“啊……”明贞帝立时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宇文倩方一把扔了带血的剪刀,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我想静静,都别管我!”转身往外大步走去。
胡严见状,忙与宇文修道:“想是心绪激荡,我瞧着她去,小舅别担心,只管忙你自己的。”
宇文修点点头:“这里就交给我,姐夫且守着姐姐去,不然我先安排人送你们回去,我还得过一会儿再走。”
胡严想了想,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小舅了。”说完大步追出去,寻宇文倩去了。
宇文修方吩咐周四平道:“拿水把他给我泼醒了,再上点药,包扎一下,不然痛死了,待会儿还怎么玩儿?你安排人送了姐姐姐夫回去后,就把人带过来。”
周四平忙应了,自去忙活了。
明贞帝被冷水泼遍全身,终于慢慢的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方才的柴房里,不过手脚倒是已恢复了自由,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一定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逃出去,便不幸逃不出去,也得弄出足够的动静来,让人知道宇文修那个乱臣贼子的真面目,自己不好过了,他也休想好过才是。
只是他才挣扎着想坐起来,双腿之间立刻传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让他在一阵头昏眼花之后,终于想到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瞬间悲愤难堪到了极点。
他们怎么敢那样对他,怎么敢,他到底又是怎么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真不如死了算了,可他既没力气又没兵器,要怎么才能结果了自己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刻,他到底还没有勇气,若他真能生出勇气来,也不必受今日之辱了!
明贞帝正自暴自弃着,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他看见周四平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比他且要高出半个头,壮实得铁塔一般,让寻常人望而生畏的大汉。
关键那两个大汉放肆的打量了他一回后,还笑着与周四平说道:“周哥,虽然不是娘们儿,瞧着细皮嫩肉的,滋味应当也与娘儿们差不了多少,周哥果然照顾我们兄弟。”
明贞帝心里攸地升起不祥的预感来,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能色厉内荏的冲周四平嚷嚷道:“宇文修去哪里了,让他来见我,立刻,马上!我是一国之君,他竟敢这样对我,这样折辱我,宇文氏的列祖列宗一定不会放过他,老天爷一定会让他天打雷劈的!”
见周四平勾唇冷笑,不为所动,只得又冲那两个大汉嚷嚷起来:“朕是皇上,朕是明贞帝,真命天子,宇文修那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迟早会遭到报应了,你们休要助纣为虐……不是,只要你们保护朕逃离了这个鬼地方,助朕回到了宫里去,朕一定给你们加官进爵,封你们做侯爷,不是,国公,不,异姓王也成,只要你们弃暗投明……”
那两个大汉便明显有些犹豫起来,倒不是为了明贞帝许的加官进爵什么的,而是想的若眼前的人真是皇上、一国之君,哪怕落魄了,那也不是他们这样的粗人能玷污的,深入骨髓的上下尊卑观念和阶级观念,终究还是让二人裹足不前了,齐齐看向了周四平。
周四平就暗自骂了一声娘,笑道:“你们也信这小白脸儿的疯话,他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嘛,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明贞帝可早成先帝,丧事都快办完了,咱们的新皇上也已坐上宝座,大情小事都有我们摄政王说了算,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是你们两个外强中干,看着威武雄壮,其实……根本就不行啊?要不要,我让人再给你们弄点酒,或是药来?”
那两个大汉立时不犹豫了,道:“周哥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再弄点酒或是药来,我们方才喝酒,不过是为了助兴而已,您再这样说,我们可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