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决和蓝东亭这一“借一步说话”就走了许久,而等到了夕阳西斜时候,阿月果然如同薛嘉禾所猜想那样又来了。
这次阿月神情有些仓皇,眼角似乎还带着泪水。她怯生生地在院门口同薛嘉禾打招呼,“贾夫人,我能进来说话吗?”
薛嘉禾同身旁绿盈对视一眼,心中稍定,“来这里坐吧。”
阿月小步跑到薛嘉禾身侧,低声道了谢后,取出两个攥在手心里小巧香囊,道,“我用攒下来钱买了这个,想谢谢夫人先前替我买药,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薛嘉禾扫过那两个制作简单大方香囊,摆手让绿盈收了起来。
时间也快到端午了,确实村里镇上香囊出现得挺多。像这种小得有些玲珑,都是给孩童挂在身上辟邪。
当然,阿月送东西,薛嘉禾绝不可能用到自己两个孩子身上。
不过表面功夫薛嘉禾做得很到位,她弯着眼睛笑了笑,道,“多谢了,正好我还没来得及买端午时用香囊呢。”
阿月将礼送出之后,脸上露出两分急躁之情,只是一闪而过,若不是薛嘉禾一直盯着她,或许还发现不了。
也难怪,容决在此本身想要作妖就很难了,更何况又来了个一样不好糊弄蓝东亭呢?
自从来到长明村之后就一直磕磕绊绊不太顺利阿月,这时候也差不多该急了吧?
若是薛嘉禾处于阿月这个处境,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用意身份是不是早就被发现了。
“贾夫人,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阿月四处看了看,她有些紧张地俯身稍稍靠近了薛嘉禾,道,“我觉得似乎有人想要对您不利。”
薛嘉禾扬了扬眉,“你是怎么知道?”
“我前几天在长明镇上见到了几个南蛮人面孔,”阿月恐惧地咽了口水,她道,“那是从前我在南蛮里时就见过熟面孔,他们是蛮王部落中战士,拿着一幅画四处询问有没有见过画像上人。我看了一眼,画上之人就是您!”
薛嘉禾玩味地哦了一声,她道,“我倒是觉得你我有两分相似,说不定是来寻你呢。”
阿月连连摆手,“我和贾夫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况且我听孙大嫂说过,贾夫人身世显赫,或许蛮王部下想要对您做什么不好事也说不定。我先前怕自己看错,因此今日又去了一次镇上确认,这次,我听见他们说了一个名字。”
“是‘贾禾’?”薛嘉禾含笑问。
阿月摇头,她皱着眉朝薛嘉禾靠了过去,一幅不想将名字说得太大声耳语模样。
薛嘉禾于是也稍稍弯腰侧身,将耳朵往阿月那边斜去。
说时迟那时快,阿月眼中迅速流过一道寒光,她就着弯腰动作飞快地扣住薛嘉禾手腕,凶狠地将她拉了过去,同时早就扣在怀中手闪电般抽出,数柄闪着寒光刀片便从薛嘉禾颊边擦过,直直疾射向了后方绿盈。
绿盈反应相当快,她往侧边闪身躲开锋利薄锐刀片,身体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地往薛嘉禾方向倒了下去,腕间铮地一响,袖箭飞射而出,以更近距离刺向了阿月肩胛。
一切不过是眨眼间事情,对于薛嘉禾来说更是如此。
薛嘉禾只觉得自己被阿月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拽了一下,然后耳边传来金属摩擦声和劲风,接着便一头栽在了阿月胸口,闻了满鼻子血腥味,顿时皱眉。
——那正好是阿月被绿盈刺伤了半边身体。
然而被捅穿了肩膀阿月眼睛也不眨,她将薛嘉禾挡到了自己面前,反手抽出了匕首,对着绿盈面露得逞笑容,“这样你还敢动手吗?”
第100章
阿月显然来时就有破釜沉舟准备,怀中也备好了利器——这利器现在已经架在了薛嘉禾脖子旁边。
被劫了当人质薛嘉禾冷静地垂眼扫过雪亮刀片,淡淡道,“蓝东亭到来将你吓到了?所以原本打算通过我去对付容决你准备提早动手?”
就阿月先前表现来看,她并不是准备立刻就动手。
阿月此刻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羞怯怕人模样,她贴着薛嘉禾耳朵冷笑道,“你说得没错,一个容决就够我头疼了,再加上一个蓝东亭,我当然不是他们对手,只好铤而走险。这里所有人里面,只有你最适合当作人质——弱不禁风,身份高贵,却又对旁人总是伪善得没有一分防备之心,我就知道我能得手。”
“你知道我是谁。”薛嘉禾并不意外,“那你觉得掳走我,难道大庆会善罢甘休吗?”
“我只要将你带出长明村,自然会有南蛮人带你走,此后事与我何干?”阿月嘲弄地道,“我有我保命符,容决不会对我如何。我只要将我身份告诉他,他最少也会保住我性命无忧。”
“你身份?”薛嘉禾扬眉,“是那块甲片?”
“长公主何必问这么多,若是不想横生事端,就安静些乖乖跟我走,也不必吃多余苦头。”阿月紧了紧薛嘉禾衣领,警惕地扫了一眼绿盈后,缓慢地挟持着薛嘉禾往门边退去。
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狼嚎,侧耳听见这记呼声阿月面色一喜。
她和南蛮其他人约好狼嚎为号,这是已经成功将容决和蓝东亭人手引开讯号,她只要带着薛嘉禾一路赶往长明镇,路上自然有人将薛嘉禾带走离开大庆国土。
硬邦邦甲片就放在阿月胸口,感受到它存在,阿月心中十分安定。
这块甲片本来主人是容决救命恩人,只要稍后将来龙去脉告诉容决,就算事及大庆长公主,容决应该也会看在当年情分上放她一条生路。
至于南蛮究竟要捉走薛嘉禾干什么,阿月并不关心。
“安静点跟我走!”阿月压低声音威胁薛嘉禾,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巷间果然是空无一人,她轻出了口气,将门打开到足够一人通过宽度,一手紧紧扣着薛嘉禾同时,谨慎地迈出了第一步。
薛嘉禾朝绿盈眨了眨眼睛,不紧不慢地随着阿月往门外撤去,心中其实并不十分担心自己安危。
刚才容决和蓝东亭离开显然就是为了骗阿月上钩,薛嘉禾甚至觉得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容决和蓝东亭说不定正在什么地方暗中看着这一幕。
薛嘉禾刚刚想到这里,阿月环着她脖颈手臂骤然一紧,勒得她呼吸顿时一窒。
阿月这却是下意识动作——半个身子跨出门那一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模糊黑色影子急速接近,立刻条件反射地扣紧怀中保命符人质,但黑影速度比闪电还快,几乎是一刹那就到了阿月眉间,夺命寒光乍现映入她眼底。
——是箭矢!
阿月大惊,扭转身体同时就想要将薛嘉禾拿来做挡箭牌,但这个想法刚从脑中闪过时早已经太迟。
在森寒杀意逼到她眉心皮肤刮得生痛同时,阿月察觉到自己手臂一痛,好似被人硬生生从中掰断一般无力地垂了下去。
——糟糕,大庆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