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京城的天突然阴了,空气中弥留着淡淡土味,短短半个时辰,已经有三匹快马喝着从长街奔驰而过,扬着马蹄毫不停留。
人群里都在议论纷纷,可一见有摄政王府的车驾随后过来,又悄然的闭嘴。
“还真是一刻都不得歇息”,穆安正在闭目养神,听着明月嘟囔说:“王妃,要我说,谁爱管谁管,主子都说了,不用你插手,好好在九方居待着便好,你还辛苦进宫做什么?”
缓缓睁开眼,穆安被明月的小表情逗着了,说:“进宫瞧瞧。”
“病人有什么好瞧的?省的把晦气给王妃染上了,我们正时来运转呢,可不能因此毁了这即将到来的好气运。”
微一挑眉,穆安道:“我们有什么好气运啊?”
明月愣了一下,才说:“那可多着呢,王妃你瞧着吧,你同主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从回到京城,看到王府重建我们就知道,一切都在变好。”
穆安笑笑,瞥开目光,车轮压过石子,颠了一下。
萧辞进宫有一个时辰了,萧晟渊生死未知,朝臣人心惶惶,三顾茅庐才把人请进宫,听说,武清文都已经走到东平巷口了,又被王府的侍卫送了回去。
微微蹙眉,穆安对驾车的听风道:“快一点,天快黑了。”
听风应了一声,便加快了速度。
到了天和门门口,听风扶了穆安一下,一抬眼,穆安都惊了,停靠的车驾如长龙,都是各臣子的。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穆安低了声:“消息不是应该先传到王府的吗?宫中封锁的严实,如何让文武百官都得知了?”
听风摇头,看着三品以上以及稍微有点权的人都入了内,剩下那些没资格进太和殿听政的,都拥挤在一处,被守门的侍卫用兵人拦下,还有各个府中的小厮、跑腿……好多人。
明月看了一眼前方,同听风都没回答。
穆安又道:“难不成,萧晟渊驾崩了?”
明月:“……王妃,不会吧?”
“王妃,要不回去吧?这么多人,乱糟糟的”,听风向前一步,尽量护着穆安,道:“若是有大胆的,不小心冲撞了王妃,就不好了。”
“无妨”,穆安摆摆手,微掀了一下眼皮,不用抬头都知道,瞬间安静下来的氛围中,一双双眼睛,都在往她这边瞧,侧头对听风道:“走,我们进去。”
听风犹豫一瞬,点头:“是。”
议论声骤然停了,听风立在身侧,护着穆安一路进去,道路两旁的人自动避让,空气凝的落针可闻。
灰蒙蒙的天色,似乎带着不祥之兆,沉甸甸的压下来,午时还晴光万里,此刻却沉的不见一朵云。
霞光消散,徒留灰气盖在头顶,不算柔和的凉风吹过来,拂动着穆安的衣裙,她每走一步,身后披着的天际就落一层,突然有些冷了。
天和门的侍卫相视一眼,似在询问彼此的意思——拦不拦?
很明显,无人敢拦,相交的兵刃倏然划开,侍卫大声:“参见王妃!”
顿时,大大小小围成圈的朝臣才反应过来,齐声:“王妃万安。”
宫墙两侧的长街破了些,反正比穆安初次进宫差远了,两侧的墙壁上,多多少少留着刀剑凌刻过的痕迹,还有残留在墙缝里的血。
宫内静悄悄的,来往的宫女跪地行礼,头也不敢抬。
一路进去,穆安没看到认识的,侧头问明月:“禁卫军可都被撤职了?”
“应当是,一群富家子弟,不成气候”,明月在京城久了,对宫里的情况也了解,早些年禁卫军便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早就让人不爽了,便道:“留着也是祸患,斩草就要除根,祸患得连根拔起,不是王妃教我的吗?”
穆安轻笑,宫墙内的矮风都柔了下来,她说:“学以致用,很好。”
“那是”,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又道:“王妃,我们现在去哪?主子多半在皇上寝宫里,朝臣中的新面孔,大概都在太和殿上候着,王妃也不太熟络,去了难免不自在。”
听风说:“这宫中无人敢拦,王妃不如在偏殿等着,我去禀告主子一声,顺便探探情况。”
“对,这个行”,明月一拍手,说:“万一就像王妃说的,这皇上……嗯,王妃也好早作准备。”
沉默片刻,穆安估摸着,萧晟渊确实岌岌可危,但应当还活着,若是真死了,按照萧辞的性子,不会多耽搁,这会功夫,皇上驾崩的消息怕已经昭告天下了。
她往太和殿的方向瞅了一眼,缓缓说:“不给你家主子添麻烦了,我进宫,他自然会知道,何苦麻烦听风多跑一趟,我们直接去贤淑宫。”
明月:“贤淑宫?听说皇后娘娘闭宫了,在潜心为皇上祈福,也不知道肚子里的皇子如何了?”
明月口无遮拦,在穆安面前提起孩子,听风当即变了脸,连忙扯开话题,道:“王妃会不会白跑一趟,皇上生死之际,皇后娘娘肯定侍疾在身侧的,贤淑宫怕是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