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元音站在义庄门口的时候表情就很不对了:“怎么先来义庄了。”
墙外面都挂着白幡,风吹起来鼓动出一片渗人的声音。再看白墙黑瓦, 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森的。
“带你来看一眼尸体。”薛子期递给了魏元音一双白手套, 抬脚便要到门里去。
魏元音虽然把手套接了过来,却挪不动步子:“都已经一个月了, 尸体早就烂完了吧, 还有什么可看的, 仵作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啊!”
想到里面躺着的是一具具尸体她就很恐惧, 冰冷的或者腐烂的,交织的难闻的气味, 以及一丝生动气息都没有的空间。
薛子期看她惨白的脸色, 默默地退回了步子:“迟早都要面对的。”
“这不是要不要面对的事情!”魏元音几乎都要哭出来, “已经烂掉的尸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身着竹叶青长袍的青年垂下眼眸看着她, 含着三分笑意:“我知道,哪怕只是一个掉下来的身体部件,你也能分辨出许多种信息。”
这话可不是吹嘘什么。
赵郡那些人有些什么特色, 他十分清楚。
魏将军身边能人辈出, 其中有一位, 是个老仵作,早已年过半百,可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多有缺胳膊少腿的, 便是这位一点一点寻回来拼上,眼力精准, 令人望尘莫及。
魏元音匪夷所思地看着薛子期,没想到他了解的还不少, 看来是有所准备。
“那我也绝对不会进去的。”她又悄悄地往后错了一步,没什么底气,“便是老梁师傅也不会逼着我去义庄。”
她常年跟在那些叔叔婶婶身边确实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只不过杂而不精,勉强能拿出来唬一唬人罢了。
“再说,也只能看一些伤口,若是让我断其他,是半点都不会的。”魏元音又补充道,而后目光坚定地看着薛子期,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踏入义庄一步。
薛子期叹了一口气,目光放在某个点:“那就让侍卫们跟我进去把人抬出来吧。”
拓跋宏的尸体虽然不像魏元音说得那样已经烂透了,但是在保存的比较完好的情况下,也仅仅只剩下一个形状,皮脂下层都化了水,半点不能拿手去碰,只能抬着棺材到了外面。
魏元音稍稍探过脑袋,便嗅到一股恶臭,不得不拿了帕子把鼻孔堵住,忍着恶心去看这具尸体。
因为有无数仵作来看过,也详写了结果,为了体面,早就给拓跋宏换上了新衣,魏元音要查看伤口还得将里里外外的布料撕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狰狞的。
勉勉强强把人从头到尾观察完了,她立刻跑到十丈开外的地方大口呼吸起来。
身后跟着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薛子期。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看着小姑娘脸色发白,他却还能笑出声,“梁老要看到你这样子,不晓得得多难过。”
魏元音没好气地把人瞪了一眼没接话。
眼瞅着侍卫们又把棺材抬了回去,总算松下来一口气,缓了许久才站起来,拍了拍发麻的腿:“走吧,去农庄。”
薛子期见少女开始卖起关子来,倒是配合地笑了笑,也不追问,安安静静地登上了马车。
魏元音翻了一个白眼,自己也爬上自家的马车,里面月白早就心疼地准备了洗脸水和差点,帮着自家公主净了手和脸,又短了果茶压惊。
“这薛大人也真是,何必逼着公主做些,朝廷又不缺仵作。”
魏元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月白说这话,心里却整理起刚刚看到的细节,其中倒是有些地方值得一探究竟。这种时候,果真就觉得梁老教的东西很有用了。
农庄和义庄离得远,毕竟谁都不想自家的地挨着些个尸体。
等到了农庄的时候,已是晌午。守门人见魏元音衣着华贵,薛子期又穿着官袍,胡乱扒拉了两口粗米饭就点头哈腰迎了上来。
最近官家来的人不少,可是如这两位这般的还是头一次见。
薛子期亮了身份,直言是要查之前的案子,点名要见见农庄的主人和那日发现尸体的佃农。
最后来的人当然不止这些,至少两个人先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案子没有破,案发现场也不能清理,周围还全都是出过命案的痕迹。
血渍不像尸体似的保存的好,此时已经成了一块块脏兮兮的污渍,因为成日刮风也有破损,不过早早用白线描了边,还是能审视出东西来。
魏元音看着被拓跋宏尸体压塌一片的麦子地,顺着田间的垄背慢慢朝里走了过去,离着发现尸体的地方越来越远。
走到一个地方,她回头望了望,又多换了几个地方,走走停停。
薛子期寻思着这姑娘兴许是发现什么了,也小心地跟了过去,到了边上便看见她目光凝视着一处,他顺着目光看了看,便见一处麦穗上还染着些黑点。
“血?”
魏元音点了点头,心里头那个可怕的念头也愈发繁盛。
薛子期不免也有些猜想:“再锋利的刀器也不会把肋骨也挖上一个平滑的洞,该不会……”
听着薛子期说话,魏元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脸色又是一白。
“我不敢肯定,但很少有那么做的。”魏元音缓了缓,才往外走,“原先在赵郡时候也有听说过的,挖出窟窿的地方却不是心脏,而是腹部。”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胸口,活着真好。
“如果真的是那东西,凶器可就得到农庄外头去找了。”
“拖了这么久,说不得凶手早就偷偷地把东西带走了。”魏元音撇了撇嘴,忽然想起来什么,“凶手晓得咱们的路子偏差了,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没犯案时候那么谨慎。”
恰巧还要再问些事情,便把农庄的人都叫了过来。
农庄的主人是盛安内的一处富户,家里没什么生意,多是往外租田,过得也还算富足,却没想自己庄子竟然摊上了命案。他见了魏元音他们便是一脸的苦相。
“大人,能交代的我们都交代了,真的想不起来。”农庄的主人忍不住擦着汗,“容小的说句实话,不过就是死了一个西秦人,可因为西秦,我大昭又死了多少将士,何必真的把人揪出来给西秦人出气呢。”
他就是想不通,西秦死人了糊弄过去不就好,偏偏还查得这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