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走,路途就越发泥泞,杭絮一开始还能挑着干燥些的地方走,后面就全然不在意了,脏便脏吧。
宋辛一路上嘴巴都没有停歇,时不时就要因为发现没见过的植物叫嚷一阵。
“哇!”这回他叫得格外大声,举起一株全身紫色的植物,“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紫蓖!”
他把那片叶子展开,放在太阳底下仔细观察,喃喃道:“这东西在北方可少见了,做毒药的好东西啊,都不用萃取,烧出烟就好了。”
他撸起袖子,把一株紫篦连根拔起:“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多摘点紫篦。”
容琤正好站在旁边,闻言劝道:“紫篦畏寒喜暖,在南方常见,尤其喜欢长在山上,上面应该还有更多。”
“那我们快走吧!”宋辛立刻站起来,手上的紫篦塞进药箱,义正词严,“不要耽误了时辰。”
走了约莫两刻钟,一座石块与泥土堆成的小山坡出现在几人面前。
杭絮几步跃上山坡,望向远处,回头道:“后面就没了车辙的痕迹,看来他们说的塌方,就是这里。”
容琤随后也至,他动作慢了些,但不急不缓,找准落脚点,一步步走上去。
宋辛虽是大夫,但好歹在军中训练过,动作难看,扒着石块也爬了上去。
只有仇子锡,文人一名,不擅体术,试了好几次,都是脚一滑摔了下来,还是宋辛看不过眼,伸手拉了一把。
仇子锡终于爬了上去,撑着膝盖喘气,看见黑夜中起伏的漫漫山路,苦笑着叹一口气。
“没想到王妃不仅头脑过人,身手也十分高超,仇某实在自愧不如。”
听到他的夸赞,杭絮只摇头道:“我从小在军中长大,对这种细微的线索自然十分敏感,仇太守才识过人,智不在此处,何必与我相比?”
说这话时,她微侧着头看向仇子锡,那双杏眼漫不经心,雪白的脸在昏暗的夜中仍旧出众,看上去实在与军队没有半分关系。
仇子锡惊诧地喃道:“王妃……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坡的时候,他又想到什么,问道:“那王妃辨别稻谷和谷糠的灰烬,也是凭仔细观察?仇某实在佩服。”
闻言,杭絮只是嗤笑一声:“这可不是什么观察,如果你也放火烧过几十次军粮,那么也能一眼看出分别。”
*
后面的路越发难走,杭絮不得不拿着匕首在前面开路,她皱着眉隔断一条横在路中的藤条,狐疑道:“不是说壁罗山植木稀疏,怎的还有这么多杂草?”
仇子锡蹲下身查看植物上的痕迹,解释道:“此处的植物与都陵山、枫丘山相比,确实算是稀疏无比,树木年份都小,至少能看得清路,不至于遇见两人合抱粗的古树。”
“两人合抱?”杭絮不由得惊叹,南方与北方果真是处处不同。
又走了半个时辰,越到山顶,草木就越是茂盛,加之时间流逝,痕迹越发微弱,最后在一片紫篦草前没了踪迹。
仇子锡寻找了许久,最终不得不放弃:“确实找不到一点痕迹。”
宋辛却是一点担心的模样也无,他两手一薅就是十几株紫篦,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余力安慰几句:“太守别担心啦,有小将军在,肯定能找到的。”
杭絮也不反驳,只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为什么不信?”宋辛头也不抬,“我可知道,小将军能听得很远。”
仇子锡期待地看向杭絮:“王妃,宋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她嗯了一声:“确实,我的听力比你们要灵敏一点……或许不止一点。”
比如现在,在他人听来,山顶的丛林静谧无比,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但在杭絮听来,在鸟鸣声之外,还有风吹叶片的沙沙声、叶片上雨水纷纷坠落的滴答声、虫豸攀爬树干的摩擦声,以及更远处,许多不停息的脚步声、交谈声、武器碰撞声……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她侧着头,变换几个角度,确定声音最大的那个方向,指了出来:“那边,有人声。”
不知为何,这种斩钉截铁的断言,杭絮说来分外令人信服,除了一开始就相信她的宋辛,容琤毫不犹豫走到杭絮身边,没有发表一丝异议。
就连仇子锡,在短暂地迟疑后,也跟上了队伍。
*
穿过紫篦地,没过多久,树木开始稀疏,地面也实上许多,像是经过了反复踩踏。
向上的坡度也缓起来,几乎变成平地,再向前几十丈,四人脚步停住,宋辛发出“哇”的惊叹声。
仇子锡不可置信道:“壁罗山中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杭絮心中早有预感,但真正看到这一幕时,还是产生了些许震惊。
脚步中断之处,坡度陡然向下,顺着陡坡望去,是一片数百亩的平地,平地上建着房屋水井,还有数块田地,烟囱里冒出道道黑烟,窗户内有烛光透出,在这里,每个人都能听见下面喧闹的人声,一派欢乐。
壁罗山上的此处,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第34章 时间紧迫
山顶的这块地方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凹陷, 深而广,连接处陡峭,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摔伤。
杭絮轻轻跺了两下, 确定脚下的石块坚硬, 便放心地站着, 观察下面的景象,宋辛已经退到了两尺外的地方, 使劲踮着脚张望, 就是不肯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