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觉得诧异,她以为这种事情在当代发生的概率应该为零,只在她小的时候听过类似的事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偏远落后的小北山,还存在这样的事。
因为需要按照走访的表格行动,有时候爬到七楼敲门,里面半天不应。锋哥说:“走访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很多时候不在家,只能先做个标记,下次再来。我们今天也不知道能走几户。”
于是他们仨从一栋楼里下来,进另一栋楼,再爬楼梯,敲门应了还好,不应的话又得喘着气下楼,如此反复。
连枝是不怎么锻炼的人,所以两三个回合下来,累得直喘气。加上不合适的鞋一直挤着脚,为了减少疼痛,只能整个脚掌往地上砸。
“鞋子不合适?”再一次爬六楼时,祝承结侧过头,觑向落后两三个台阶的连枝。
“……有一点。”连枝挠挠脑袋,“你怎么知道……”
“声音不太一样。”祝承结没有过多解释,连枝大概能猜出来,鞋子合脚的话,就不用整只脚踏着走了。
“没事,不影响走路。”连枝说道。
这时,到了六楼,锋哥看到门上留的便条,说:“这户人回老家了。”
已经忙活了两三个小时,登记在备忘录的,却没两个。
“上面贴了联系方式,打算去看看吗?”锋哥问:“正好你们也可以看一下真实的情况,以后如果有捐赠什么的,你也好有自己的判断。”这话时对祝承结说的。
“好。”祝承结没有异议,他扭头看她,问:“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连枝点头。
所以很快,他俩就坐进了锋哥的小破车。
“不好意思,我的车没那么好,坐起来可能没那么舒服。”锋哥开起玩笑。
“别这么说,”连枝忙摆手,看向祝承结的眼里多了点寻求帮助的意味。
“开车过去要多久?”祝承结直接换了一个话题,聊正事。
“快的话一个小时。”锋哥说:“公路没修到那个村子里去,后面可能还得走路。”
“好。”
*
窗外的风景转瞬即逝。
锋哥一边开车,一边给两人聊起自己这些年在这里的生活。他的老婆是当地人,连枝早上见过,是个很漂亮的姐姐。
下午三点半,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锋哥把车停在路边,三人下车。
锋哥指着山里的方向,“喏,往那个方向走。”
连枝站在风中瑟瑟发抖,看到眼前的景象,还以为回到了家乡。不得不说,她家乡和这里很像,周围都是大山,公路修不到那里去,隔很远才能看见一户人家,大多数人都搬走了,村里只剩下几个老人守着空空的房子。
祝承结睨她一眼,嘴巴冻得白白的,鼻尖却是红的。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绕到脖子上。
连枝怔住,围巾的绒毛很细腻,满是他的气息。他站在她对面,正好阻挡了对面过来的寒风。
抬眼一看,他的脸就近在咫尺,连枝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
绕了三圈,围巾刚好围住了她的下巴。
“走吧。”他说完,转身跟上锋哥。
因为下过雪,地面有些泥泞,有些滑,鞋底一踩就是一坨泥巴。这条路应该很少人走,所以有些困难。
有些地方还很陡,连枝差点摔倒,祝承结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谢谢。”连枝说。
祝承结走到她前面,率先上去,连枝正打算抬脚踩上去,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只手。
连枝瞄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的手。
他握住,用力一拉,把人拉到了草丛边。
那是一只温暖、干劲、有力量的手。
只是很快就放开了她。祝承结叮嘱:“跟上。”
“好。”
连枝把脸埋进围巾里,那里还留有他的余温,这么想着,她脸颊开始发烫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锋哥敲门喊人,果然有人出来应答。
这可能才是大多数当地人原本的居住环境,破烂的房子,遮风挡雨可能都成问题。昏暗的房间,搭配昏暗的灯光,地面是泥巴,木桌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油渍,大人和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取暖,床边放着炭火篓。
连枝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被床上正睁着大眼睛望着她的小女孩吸引住了。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脏兮兮的,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烤土豆。只是那双眼睛,格外得清亮。
“大伯,不是说过,不能室内烤火!”锋哥把门打开,用凳子挡好以防被风吹关,然后说起了来意。
家里没什么能坐的凳子,是真的家徒四壁,所以他们只能站着了解情况。
锋哥的问题不多,那位父亲倒是讲了很多,用的是当地语言,连枝和祝承结都没听懂。
后来听锋哥翻译,大概描述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家里现在就三口人了,就他们俩夫妻和读二年级的孙女。有八个子女,都死掉了,有的是因为生病,有的是因为吸/毒……”
连枝默默听着,走到小妹妹身边,给了她两颗巧克力,她很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多带些糖。小女孩接过,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连枝坐在床边跟她聊天,妹妹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但后来话匣子打开,也愿意多说。连枝就教她英语单词,学习这些的时候,小女孩的眼里满是求知的欲望。她奶奶说,小姑娘在学校成绩很好,得过很多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