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鏖战之后,吾仙坛下镇压了魔尊灵识,作为代价,蜀山亦是半作焦土。
赤书焕和华金指挥尚有余力的弟子们挖开焦土、重建锋锐,山中虽然依旧弥漫着血腥味,但堪堪算得上井井有条。
秩序井然之中,犹存着一丝丝高压之下的寂静。
丹青崖长老陆僭以身作祭,用天帝衣法印将魔尊镇压封印。
天帝衣法印虽然天衣无缝,但事无完全,只要魔尊尚存一息,法印就不能算是千秋万代的功业。
因此,陆僭的法印尚且还给后人留下了一丝可以作为的余地。
就是这一点连陆僭都有心无力的余地,仿佛传世的碧玉玦上缺失的最后一笔刀刻,令人心底生出期望和野心。
陆僭尚且做不成那个青史留名的英雄,且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英雄可不可以是我呢?
吾仙坛下,弟子们低头扫清乱石,各自遮掩眼底神色。
蒙云中受了伤,正在闭关,华金替他掌管此间事宜,素来养尊处优的脸庞上也爬上了几分忧心忡忡。
年轻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她年轻过,却知道天地苦辛。
成败之间的一丝灰色罅隙,是少年的野望,也是成年人不可逾越的高山,更是掐在喉中的鱼鲠,悬在头顶的利剑。
赤书焕道:“师娘。”
华金回过神来,又沉默半晌,突然说:“我去丹青崖看看。”
陆僭死后,司空斛反客为主,一言不发地驭龙回到了丹青崖,因此,丹青崖上现在只有司空斛一人。
少年脸色惨郁,连心大的赤书焕都不忍多看。再加上陆僭生前是华金最疼爱的晚辈,赤书焕更拿不准华金受不受得了。
他抿了抿嘴唇,“师娘,司空的事,可以从长计议。那孩子虽然驭龙,又有魔气,但心眼不坏,一时半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华金道:“我是怕他太过伤心。”
她说完就意识到“伤心”二字对司空斛而言有多微不足道,当即也摇了摇头,“算了,由他去。你安排弟子,按时辰巡视丹青崖情况……”
主峰上弟子往来络绎,衣衫渐次分拂开云气金光。
华金细细嘱咐,突然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司空斛不请自来,正在几尺之外看着她。
过了这么几个时辰,司空斛大概没合过眼,脸色白得吓人,眼底铺满血丝,但黑亮瞳仁中最后一点稚嫩的犹疑都消失殆尽,极其沉稳地行了一礼,“华金夫人。掌门何在?”
蒙云中强打精神,接见了从丹青崖来的毛头小子。
司空斛没等蒙云中开口,一掀袍,端正跪下,劈头道:“掌门,我要丹青崖。”
“我要丹青崖”,五个字,掷地有声,不是疑问,不是商议,而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