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看你回自在天,我也该往回去了。”
申屠郁看徒弟比先前高兴些了,心里感到很安慰。对于徒弟要亲眼看着他进自在天的要求,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确实可以进入自在天,所以全然不怕露馅。
当初,灵照仙人要收他为徒的时候,同时还有个自称灵性佛的真佛说要渡他进自在天,虽说他是选的灵照仙人,但因为这一段,那真佛说过,若有一日他愿意,也可以进自在天看看。
他们在太阳出来时走过一片往前倾斜的断崖。
断崖前方是接天黄沙,整条断崖如同天然形成的千佛图,各个姿态的佛像轮廓看上去是风沙侵袭出来,而不是凡人雕琢的。最前方有一只佛手,遥遥指向远方,所以这地方叫做佛指岩。普通凡人若能穿过黄沙,最多也就只到达这里了。
在岩下,有一圈似雪的白色,那不是雪,是有幸穿过后面那片危险的黄沙漠来到此地,最终选择死在这里的人。他们身上衣服都被风化,只剩下一堆堆白骨,最后化作佛像脚下的一片尘埃。
辛秀站在佛指岩上,看见乌钰走到巨大佛手之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到了此刻还在担心,她是否仍然因为他难过。
其实这一晚上,他都在用这种眼神看她,他自己还半点没注意,完全不收敛,真是好可恶一男的。
没有等待多久,风中忽然响起梵音,一道巨佛的影子浮现在黄沙中,在它之后的黄沙深处,不断浮现出巨佛的影子,石像阵一般。
那最前方的佛像飘渺,额心处映着太阳,伸出一只佛手,恰好落在佛指岩的佛手上,宛如对了一指,乌钰就一脚踏上了那飘渺佛手,身形随着巨佛一同慢慢消失。
辛秀站在原地眺望,久久没有动弹。
申屠郁站在一条通天之途上,听到虚空中有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问:“你终于想好了,要入我自在天?”
申屠郁记挂着外面的徒弟,道:“我只是来看看,马上就走了,打扰。”
“……”
申屠郁进了这地方,没有多看,待了一会儿想着徒弟差不多也该走了,就起身离开,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掩藏了身形。
重新出现在佛指岩上时,申屠郁才发现徒弟她竟然还没走,她坐在一尊略小些的佛像手中,眼睛痴痴望着他先前消失的方向。
申屠郁一按心口,感到心痛。徒弟她!竟然爱得如此深,还不愿离去!
他再次想,让徒弟这么伤心,但凡乌钰不是自己的人身,他这当师父的,肯定马上把这人撕成肉条!
狂暴熊猫亏就亏在没有读心术,因为此刻他眼中“痴痴”的徒弟辛秀,望着前方,其实心中想的是:娘的,乌钰还真就这么进去了,这么久没见出来,看来他真没骗人,确实是这里的和尚了!
她先前怀疑这男人是为了摆脱她所以搞出了这么蹩脚的谎言,但又觉得不至于为了拒绝她把自己搞成秃头,心中摇摆不定。了解过如何能进自在天,发现条件严苛,修士们都进不去只有自在天的和尚能进后,她就想着,亲眼看他进去就清楚了。
好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
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看来只能走人。辛秀悻悻地摸了一把鼻子,转身跃下佛指岩。
暗中观察申屠郁:……徒弟黯然离去了。
辛秀咬了根干草,溜溜达达,乌钰不在,她又恢复了那个懒散的模样。
现在该去哪呢?应该是仙西,她问出大致方向了,往那边走就行。申屠郁见她好半天才穿过前方那片沙漠,心道,徒弟没精打采的,这是舍不得啊!
辛秀穿过沙漠的时候,遇上了昨晚见到的那队人,他们遇上突如其来的沙漠风沙,险些被吹散,辛秀暗地里帮了个忙,让他们得以安全渡过了这一场危机。她想了想,又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悄悄把他们平安送到了佛指岩下。
等见到这队人将剩一口气的老国王按照意愿安置在佛指岩下,又一个个上前虔诚地抚摸过每一座佛像,准备离开,她又跟着他们一起离去,再度护了他们一程。
走过最危险那一片,她挥挥衣袖飘然远去。
申屠郁看她远去,没有再跟着,而是转道回了蜀陵。乌钰这个人身,他已经决定,要把他改头换面成另一个模样。这个容貌名字都不能要了,绝不能让徒弟看出不对来。
他思考许久,这个人身要炼成什么新的模样,徒弟才不会对他起那种心思,最后他作出决定:把自己的这具人身换个性别。
若是女子,徒弟应当不会再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屠郁:搞泥塑。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师父会做出怎样的事。
第62章
“迎菩萨!”
“天王保佑!”
一条长街,几十个大汉,抬着系红绸的石雕像颠倒呼喝,热闹又威风地从面前走过,辛秀瞧着有些像是自己初这个世界时,看到的灵照仙人诞辰庙会,还以为此地的人又是祖师爷的信众,跟着凑了会儿热闹。
可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出他们喊的不是什么灵照仙人,而是什么金刚啥啥菩萨。
好吧,这世界太大,地方太广,信仰分布也很乱,自家祖师爷的信众还没发展到这边,这边是别家的地盘。但不管是谁家地盘,也妨碍不了她凑热闹。
这民间活动,甭管他们到底信的是西边的佛还是东边的仙、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鬼,活动形式都是一样的,要么奇装异服游行,要么抬着雕像游行,反正总脱不了这一类。
眼见这队人进了长街尽头那座宫殿里去了,而那座屋顶金黄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这城中简直鹤立鸡群,和其他破旧屋舍比起来,更是格外显眼。辛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夸张的仙神庙宇,操着半生不熟的本地话好奇询问旁人:
“好气派的宫殿,你们这供的是什么神?”
那路人没理她,匆匆走了,辛秀转头又去问另一人,那人眼神怪异地瞅她:“是金刚天王菩萨,你连金刚天王菩萨都不知道?你到处去问,哪里还有人不知道他的!”
他的语气就好像知道这什么菩萨是天经地义的事。辛秀很懂这种感觉,当初朋友和她说起自己的偶像,她回“那是谁?”的时候,朋友也用这种眼神看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你连他都不知道?”
自以为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能脱离某个环境来说,就是无人知晓,所以人就不能太理所当然了。
辛秀:“你知道灵照仙人吗?”
路人:“那是什么?劝你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神仙,信金刚天王菩萨更好,信了他就无病无灾,你要是不信他,要疾病缠身,家破人亡的!”
这可稀奇了,从来都听说信什么得什么,没听说过不信什么神仙就要遭报应的,这么霸道。
辛秀不以为意:“哇,这么厉害,那让他来找我,看看我不信他会不会疾病缠身家破人亡。”
路人一噎,想来是没见过她这么嚣张的人,生怕沾上她遇上晦气,匆匆避开她钻进人群里去了,周围还有几个听到了她方才说话的人,都纷纷远离她,避瘟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