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一趟。”任昀说。
虽然高三的学生已经放了寒假,但一楼的自习教室里还是有不少前来学习的学生。他路过时粗略地扫了几眼,玻璃窗上反着光,只能隐隐地看见乌黑的人头攒动。
谢然又跑去主卧参观了一趟。卧室小得可怜,床铺和衣柜入住后就已经有些拥挤,结果窗前还摆了一张小书桌,放眼望去像是没地方能下脚似的。墙壁上泛了黄,有几块规矩的长方形倒还是洁白的颜色,想来是从前挂过海报日历之类的东西。
任昀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衣服,柜子里放的大多都是后来买的,没有几件是他惯常的风格。
但谢然觉得他穿着好看。三十岁的人装起嫩来,没有半点的违和感,大概是因为有那张脸撑着。
晚上吃的是小火锅,不过与其说是火锅,叫大乱炖可能更为恰当一些。小地方的好处在这时也体现了出来,楼下就是菜市场,出门五分钟就到了超市,任昀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一群活蹦乱跳的水产,在晨练的大爷大妈手下被抢了个空。
买回来的两只螃蟹还是他及时捡的漏。
剩下的几天里两人也不经常出去,C城虽然并不发达,城市也小,但难保没有眼尖的会把他们认出来,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事,可没有人给他们收拾。
卧室内的床不大,两个人睡刚刚好,就是随便转一个身都会和对方的肢体打起架来。但谢然并不反感这样的感觉,这般冷的天气,抵足而眠才是最大的幸事。
这样的日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
任昀不再是任昀,他也不再是谢然。这间十几年的老房子里只有一对从外地来的同性情侣,他们似乎不爱外出,偶尔会趁着夜色到十几分钟路程外的桥上走走,吹吹从河上刮来的凉风,看着一群五十几岁的男人在桥边静坐钓鱼。桥上的灯光在水面上铺开幽微一片,公园里的广场舞曲掠过水面,荡起一道道浅浅的涟漪。树上挂着的灯多是冷色的,乍一望去,还以为这里是哪座园林。
他们也会进行物种繁衍的研究,虽然这个任务也落不到两人的头上。
但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走这种生命复兴的道路比以往要刺激得多,若是当时在敦煌能租到一个帐篷,程度应该会同这时的不分伯仲。
屋外的气息是冷的,屋内的空气却是炙热异常。汗水早就融在了一块,滴落在枕头、床单上,晕开一片片湿迹,抽气声和低吟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密密匝匝地钻进耳朵里,好不容易打算偃旗息鼓的火又重新找到了可燃物,再次燎过四肢百骸。
楼下就是马路,经过的车灯扫在窗上,天花板上映出一道光影,这道还没熄灭,下一道就迫不及待地追赶上来。
就如同人的欲望。浴室只有一间,两人刷牙洗漱都是黏黏糊糊地一起,沐浴露和洗发水用的也是同一个,两人身上的味道几乎是要不分彼此似的,昭示着它们的主人有多么亲密无间。连衣服都经常弄混。
任昀的外套宽松,其中一件羽绒服长度到了膝盖,谢然常常穿着睡衣就套上他的衣服,蜷缩在沙发或是床上玩游戏,整个人就只有几根手指和一张脸露在外面,差一点就可以去和某个表情包抢口饭吃。
这个城市总有一种安逸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群山环绕,绿意会抚平人们身上的焦躁。遇上晴朗的日子,天空总是湛蓝的颜色,A市见不到这样蓝的天。窗外的榕树似乎是四季常青一般,叶还是绿的,在光下泛着柔和又明丽的色彩,风轻轻地在叶片上弹奏着,偶尔还能听到麻雀的和声。
在这待久了,骨头都要酥上一半。尤其是天气转暖之后,吹来的风都像是梅子酒,要醉人似的。
任昀已经和家里打好了招呼,今年的除夕和谢然在外面过。这么多年过去,街上的年味早没有从前的那般浓烈,只有当你经过马路旁的一排店铺,听到店里的音响不约而同地放出“恭喜你发财”的时候,才会恍然察觉年意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