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终于弄完了一整套,我精疲力竭地瘫在病床上,天色将明,被抽了骨髓的腰隐隐作痛,不知道下半辈子会不会落个后遗症——风湿关节炎什么的。这时候,咪咪和摩根先后洗了手过来慰问,我终于逮到机会虚弱地问摩根:“你们到底要干吗?”

每项检查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我都试图问这个问题,但他们俩跟得了热病一样,精神高度亢奋又集中,我压根插不上嘴。

咪咪工作了一个通宵,饿了,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三明治在吃。

“你那条灰蓬蓬看不出颜色的裤子里是装了一个迷你subway店吗?”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摩根心领神会。看样子他们是要跟我谈人生谈理想。

摩根语重心长地说:“老实说,你对于自己是判官这件事,怎么看?”

我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看,纯属霸王硬上弓,我只怕会害死无辜的人。”

这种沉重的负累感在眼前两个天才医生那里,在斯百德那个变态那里,甚至在约伯和十号酒馆老板这些人那里,似乎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知道经历过了什么,自然就可以把这一切轻轻拿捏起来,又随意抛弃到一旁。

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根本不知道斯百德是从什么途径得知我的,又凭借什么依据非要拖我去经历这样的考验。

有时候我想,我真正正确的选择就是双手一摊,拔腿走人。

但那种“我本来有机会救一个无辜的人,但我放弃了尝试,所以他死了”的古怪的罪恶感会在下半辈子一直缠绕着我。

没法得到解脱。

这大概就是我只能当当小流氓,永远也没法加入真正的黑社会的原因。

摩根眼中露出了然之色,他理解我,这叫我充满感激,顺便也对十号酒馆充满感激。

要不是那个鬼地方,我上什么地方去认识一个这么古怪的医生啊。

我又顺便想,这几天没我在那儿盯着约伯的酒,又没有摩根盯着喝假酒喝到晕死过去的人,十号酒馆可能又被人烧了也不一定呢。

这时候摩根把我的思绪拉回了正题:“那么,铁了心干下去吗?”

我苦笑起来:“操,说得好像老子有选择一样!”

他很无所谓:“没选择才干净,你以后就知道了。”

咪咪随手递过来一个五英寸的迷你平板电脑。

我瞅了一眼就打了个寒噤,嘀咕着转过头去:“买本《花花公子》也好啊,这一大早的。”

他强迫我正视,说:“这是芝加哥独居老人连环凶杀案的杀手profile。”

案件现场的图片旁边有字,我忍住反胃的感觉去看。

受害者的特点汇总:六十五到七十五之间,儿女长期在外或孤寡,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残疾,一半以上局部瘫痪,但不影响日常生活。退休前都是专业人士或高薪企业雇员,因此都能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准,这从他们所住的住宅区和家居环境可见一斑。社交生活不活跃,因此大部分人受害后超过三天才被人发现。

都死于利器造成的全身性重伤,第一刀都是捅在脸上。

“这些都是谁找出来的?”

摩根说:“警察。”

当实在破不了案的时候,他们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归纳总结案件特点上面,不落下任何细节,揣摩再三,希望突然之间就灵光一闪,上帝打开一扇破案的窗户奖赏他们的执着。

“我算知道前任芝加哥警察局总局长那天是干什么来了,他真的病了吗?还是咪咪你去给人家下了毒?”

咪咪没什么,倒是摩根有点赧然,双双不搭这个话:“警察不是判官,在没有真正线索的情况下,无论搜集到多少案件的细节,都判断不出谁是凶手。”

我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我可以?你们是要我改行当侦探吗?”

咪咪摇摇头:“芝加哥警方不算差劲的了,而奇武会更是拥有世界上可能最好的刑侦团队。他们的风格非常精细务实,并不是想象中只凭借一厢情愿替天行道的乌合之众。所以,一种可能性是斯百德他们故意考验你,但事实上已经查出了谁是真正的凶手;另一种是,他们真的对此无能为力。”

这两个小王八蛋一搭一档跟说相声一样,搞得我沮丧得很:“他们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就是一个不解的谜题了吧?”

“对于侦探或警察来说确实如此。”摩根懒洋洋地说。

照我的经验,这种口气之后,通常都跟随着一个浓墨重彩的but!!

“你是个好人,but,我爱上了另一个坏人。”

“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好了,but,我已经投资了另一个项目。”

那么,这儿的but是什么?

咪咪半靠在病房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所有连环杀人案都是一个谜语,而这个谜语的答案,天然存在的地方就是——受害人的眼中。”

十五涂根警长

涂根在这一个夏初的早上,遭遇了人生最大和最后的一个转折。

他其实已经到了不应该还有什么转折的年龄,四十出头,却已经在警界第一线浴血奋斗了超过二十年,只需要再工作十一个月就可以拿满额养老金退休。

局里的人已经在为他筹备盛大的告别派对,尽管涂根从不多说话,也不在业余时间和大家一起喝酒。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者,连拍档和后援好像都不需要。

但他救过许多人的命,是另外许多人的导师、战友和兄弟。

每个人都希望他以一种体面而光荣的方式迎接自己职业生涯的结束。

结果他就偏偏遇到了那一件大事。

暗影城连环匕首杀人案告破,困扰了他多年的谜题,突然在三月底某个清早被一个送到咖啡馆的包裹破解了。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后续可言,警察搜查了凶手的房子,在地下室发现了他妻子爱丽丝的尸体——和其他受害人一样,死于匕首的乱刺,此外一切都非常干净,找不出任何人来过的蛛丝马迹。

是谁干的不知道,怎么干的也不知道,大多数人觉得这种替天行道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有些人则忧心忡忡,甚至觉得作为执法者,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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