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雨可不认为自己这种办法,就能把这个暗藏凶器的老太太赶走,果然,她站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
沈灵雨暂时不想和她纠缠,于是从衣兜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用这种方式告诉老太太:“闭嘴,有什么话等我吃完了再说。”
秋天后天黑得更早一些,沈灵雨的汤没喝上三分之一,陆续有更多的食客抱着自己饥饿的胃,走进羊汤馆里来,外面的冷风随着大门的不断开启溜进来,大家都看到了,站在沈灵雨旁边一动不动的老太太。
这种情景是很容易被人误会的,老太太在地上站着那么可怜,在一旁的沈灵雨却能一口一口享受着美食,这是老太太的脸上,只要表现出一点点的忧愁,围观者便会因为同情心发作全部和老太太站到一个立场上。而沈灵雨,就是那个应该被所有人讨伐的人。
老太太不仅装出了愁苦,还红了眼圈,她静静地用干枯苍老的手背擦去自己的眼泪,埋下头不肯说话,摆出一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流泪的样子。
旁边桌子后面的地中海大叔就看不下去了,他的同情心瞬间发作,提高了声音问沈灵雨:“喂,喂,那个喝羊汤的小姑娘,这是你姥姥还是奶奶?怎么不让老人家坐下,就顾着自己吃喝?”
沈灵雨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老人家是谁?她说自己饿了,我就帮忙向服务员再要一份羊汤给她暖身子,钱当然是由我来付的。至于老人家为什么站在我身边不肯走,那我就不清楚了。”
地中海大叔的目光果然就转移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也不替自己辩驳,只是眼圈红得更厉害,眼泪哗哗往下流,她拿苍老的手捂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的嘴。
“您不要这么感动吧,”沈灵雨说,“只是一碗汤,我身上刚好带够了钱就给您也要一份,您快找个位置坐下吧。”
老太太嘴唇颤抖着,擦着眼泪,终于肯说话了:“你在城里过得好了,就不愿意要我这糟老婆子了?我碍事了,放在哪里都碍着你,是不是?”
沈灵雨这样夸赞着老婆子的演技,声音嘶哑得那么让人难过,字字诛心,戳中的却不是沈灵雨的心。
地中海大叔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拿手指着沈灵雨:“你怎么说谎呢?明明是你翅膀硬了,就想要甩掉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的人,现在怎么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认识她?”
“小伙子,你不要说了,”老太太抽噎着伸手阻拦地中海,“是我碍事了,活这么大年纪也该死了,不能阻挡孩子的前程,她还小着呢。就当我没有这么个外孙女吧……”
沈灵雨本来并不在意这老太太的一通胡说,可以听到“外孙女”这个称呼,怒火一窜三尺高,忍不住开口说:“很多人老了,都会得老年痴呆症,我的外婆已经去世,哪又来的个外婆?老人家或许是家里遭逢变故,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样一把年纪孤苦无依,想必是家破人亡,儿孙一代死的死、残的残。或许更可怕的,他们把老人踢出家门,没有一个能够负担得起照顾老人的义务,才会让老人在这样的夜晚独自外出,精神错乱认错了外孙女。”
她的语气里带了许多同情和悲伤的成分,这让她的话听起来尽是善意,但真实含义,沈灵雨和老太太双方心里清楚得很。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咒骂老太太的家人,咒骂她老来无依,家破人亡!
地中海大叔半张的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灵雨,他显然是感觉到沈灵雨的话哪里不对,可是沈灵雨憋着嘴看向老太太,眼睛里闪烁的泪花和满满的同情并不像是假的。
他也不知道沈灵雨和老太太对视,其实是另一种无声的挑衅。
“不就是演戏吗?装可怜这种事情,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啊?”
地中海大叔被这种氛围闹得无话可说,在他身后那张桌上一个咂摸着小瓶白酒的中年男人却接上了话茬。
“小姑娘怎么骂人呢?我看你挺能装啊,这明明是你的家人,你居然宁愿把自己咒死了,也不愿意把老人接回家赡养。”
“我诅咒我自己?”沈灵雨瞄了一眼,那男人脏兮兮脸皮上面顶着的二寸来长的黑发,讥讽的话脱口而出。
“或许把老太太一脚踹出门的人就是你呢?你这个不孝子?我觉得你和老太太长得挺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