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沉檀同样沉默着,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一桌子的酒菜上。四碟八盏的菜色是之前夫人让她备下的,只不过现在估摸着是凉了不少。同样准备好的还有桌旁那一坛刚刚开封的“太熹白”,浓郁的酒香缓缓地挥发着,混着屋子里淡淡烛火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来迷离的感觉。
“太熹白”乃是侯爷钟爱之物。侯爷向来并不沉溺于杯中之物,却唯独对这“太熹白”情有独钟,是故每次夫人同侯爷用餐的时候都会让人备上一坛。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太熹白”闻起来,却好似和往日的有那么一些不同。不过就在她使劲嗅了一下之后,却又完全闻不出什么异样来。
心底闪过那么一丝的疑惑,抬头看了眼自家夫人,沉檀却陡然又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的王曦妩并没有穿着冬季厚实的袍子,只着了偏薄的秋装,大红色糜子暗纹的长裙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艳俗,反而衬得她有种凛然的美感。许是因为上过胭脂的关系,虽则只是薄薄的一层,但也使得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相较于前几天的脸色来说,不再是苍白得可怕。狭长的眼角边上更是晕染了一层淡金色的脂粉,使得她顾盼起来,更显妖异。
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沉檀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夫人,带着一种诡谲的魅意,让即便是身为女人的她都感到窒息。尤其是夫人那种缥缈迷离的眼神,更为她增添了一分纯真诱惑之感。
可是,这样的夫人,又为何会让她感到心悸呢?
淡淡地收回逼视皎碧的目光,王曦妩的视线又落到了沉檀的身上。
“沉檀,你和皎碧跟了我有多久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沉檀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王曦妩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几乎在下一秒,她便不经思索地答道:“回夫人,已经有十五年了。”
“都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呢。”仿佛是不经意地感叹着,王曦妩的声音也有些飘忽。
没敢接话,因为沉檀不清楚自家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的猜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王曦妩接下去的话瞬间就把她的心思引了开去。
似乎完全只是随口一问,王曦妩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她挑了挑眉,提起神来道:“一会儿等侯爷来了,你和皎碧也不用在旁伺候了,我有其他事情要交给你们做。”
愈发疑惑,沉檀不解自家夫人的用意,她抬起头看向王曦妩,只见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来放到桌上。
盒子是木制的,大约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上锁。然而从盒子上隐隐散出来的熟悉香味却让沉檀知道,那是由极贵重的小叶紫檀制成的。然而更重要的却是,她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不曾见过这个盒子。
仿佛是看出了沉檀的疑惑,王曦妩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出嫁的时候,二哥私下里给我的。现在,我要你和皎碧把它带回去,亲手交还给二哥。”顿了一下,又似乎是有点不放心,王曦妩居然又重复了一遍,“记住,是亲手,你和皎碧一起,把它交到我二哥的手里。”
骇然地看向王曦妩,沉檀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疑。她努力看着夫人,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来,却发现自己的努力只能是徒劳,因为王曦妩的脸上只有大片大片的肃然,旁人根本无法从其中窥探出什么来。
“夫人……”轻唤了一声,沉檀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收回落在盒子上眷恋的视线,对着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的沉檀一笑,王曦妩似乎是想要宽慰她,最终却还是将神情一肃,“好了,快点把东西收起来,记得一旦侯爷过来,你和皎碧就立马出发!听见没有?”
深深看了王曦妩一眼,沉檀又缓缓低下头去,却是伸手将桌上的木盒收了起来。
木盒出乎意料的重,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如果是平常日子,沉檀说不定还会揣测一下里面的东西,然而在这种场合下,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反而更觉手中的盒子重逾万斤。
见沉檀将盒子放到怀中仔细收好,就像是了了一桩心事似的,王曦妩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又挥了挥手,屏退了两人,她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裴屠苏啊裴屠苏,你说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原谅你呢?尤其是在我还这么爱你的时候。
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芒,与此同时屋中的温度也仿佛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