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黑绣金纹的大氅将男人削瘦的身子裹了起来,脖颈处露出淡青色滚深青边的立领。一头黑发用二指长的木簪挽起了一些,余下的部分则是都披在肩上,衬得他的脸色较一般正常人更为苍白。然而当男人轻笑起来的时候,普通的大殿中却在一瞬间显得空阔渺远了起来。
如此气度,便是连一旁端坐着的灵虚老道也忍不住眼睛一亮,赞道:“尊客好气度。”
谢青珩浅浅回礼,“道长谬赞了。”
灵虚老道微微一笑没有回话,然而他那被长眉掩住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讶色,夹杂着深深的惋惜之意。眼前这男子虽然端的是天人之相,只是注定命不好,虽然出身富贵,但一生注定是三灾九劫、病体沉疴,而且命数不长,倒是让人惋惜了。
之前引着谢青珩进来的清冥道长走到老道士面前对他稽首,“师父,这位尊客身体不大舒服,想在观中休息一会儿,可否?”
虽然殿中的几人都已经听到过方才发生在殿外的对话,但清冥道长却还是认真地把事情向灵虚老道说了一遍,由此年轻道士的性子可见一斑。
灵虚老道如何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子的为人,说得好听点就是规矩收礼,但要说得难听点就是死板,所以听到他这样说后老道士就随意地挥了挥手,“自然无不可。”
清冥道长于是扭头皱眉对谢青珩道:“我看这位尊客的身体不大好,内腑极为虚弱,应当是身患陈疾,或者是从小就留下的病根,本该好好调理,似这种大雪寒凉的天气,尊客实在是不应当出门。”
谢青珩脸色淡然没说话,反倒是他身后的宗绍眼睛一亮,“这位道长看得出我家公子身上的毛病?”
“师兄医术通神,望闻问切四诊中只需望诊便能将一个人是否患病看得清楚,能看出你家公子身上的毛病自然是再容易不过!”却是清微小道士急着开口。一脸自豪之色的他向来最是崇拜自己的师兄,难得有这样可以再外人面前炫耀自己师兄的机会,所以不等清冥道长开口他就抢先说了出来。
闻言的宗绍脸色肃然地看向清冥道长,他深深地向年轻道士鞠了一躬,拱手道:“不知道长可有治疗我家公子的法子?若是可医治好我家公子,本家定有厚礼答谢。”
清冥道士却摇了摇头,脸色同样肃然地道:“你家公子的病非药石可医,只能是靠修养调理。我或许能开几个方子让尊客调理调理,但要想真正治好却是极难的一件事。”
听他这样说的宗绍有点失望,但却还不至于到特别失望的地步。事实上他已经为了自家公子的身体一事奔波了许久,在找到泸医和白老医师之前也不知请过了多少位医师,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对治好公子的身体是有把握的。眼下这不知名的道观中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道士,虽然能够看出公子身患陈疾,但真要说他的医术超过那些在大燮素有名声的医师,他还是不指望的。
尽管心中这样想着,但宗绍还是再次对清冥道士行了一礼,“那还要劳烦道长给我家公子开个方子了。”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试要来得好,说不定这山野之人的方子会对公子的身体有什么效果呢?
“也好。”清冥道士并不推辞,又看了谢青珩两眼就走到偏殿里面写方子去了。宗绍倒是想跟上去,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想了想他还是留在殿中看着自己公子。
“尊客还请稍座。”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起身的灵虚老道拂袖道,说完他又似是为了安慰谢青珩,顿了顿后又笑道:“我这徒儿在医术上面还是有些造诣的,他开出来的方子就算治不好尊客的病,但喝了至少对身体是没有坏处的。”
听着他这话的王曦妩唇角一动,眼角也跟着流露出一抹笑意来。老道士也忒是实在,这话说的完全没有安慰人的效果好吗?没看到宗绍的脸上都露出那么几分迟疑之色来,恐怕是在后悔刚才自己请清冥道长开方的举动了吧?
她心下有几分笑意,谢青珩也是微微一笑,走到矮几的一边坐下。四方形的矮几原先被灵虚老道、王曦妩还有沉檀各自占据了一边,只是他进来后沉檀就起来了,于是还剩下两边空着,此时他坐的正好是进门一边的位置。
矮几上的茶炉一直保持着燃烧的状态,上面的茶水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沸了。等到谢青珩落座后,灵虚老道就笑着拿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全部泼到了竹木茶盘上,然后扭头对站在身后的小道士道:“原以为今日就小友一人,没想到还另有尊客上门,清微,快去我房中取那个黑色的罐子来,我要取点新茶煮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