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远道而来的三舅一家一起用完了晚膳,王曦妩和王珣被打发去同卫曜、卫离离一道玩耍,王衍则是跟着父母一道同三舅夫妇俩在里屋聊天。原本陆经纶也是要一道留下来的,但是小包子王遄遄睡得早,还没吃完饭就困了,于是陆经纶便抱着他回梧园休息去了。
里间他们谈话的声音不高,王卫两家的家风向来和睦,此时虽然主要是王郗、卫韶以及王衍三个男人在说,但卫氏和管氏两人却同样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也会插几句嘴。
一开始几人还是再聊两日后王曦妩及笄礼的事,后来便逐渐聊到了朝廷上面的事情,只听卫韶皱眉道:“如今这两年,灵武帝的身体愈发不行了,朝堂之上晋王的势力越来越大,这对我们而言相当不利。所以我这次过来,父亲还让我问问你们这边的打算,到底是打算站在哪一位皇子的后面?”
他这话也算是说得相当直白了,而听到他此言的卫氏却是突然打断了他,“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喝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从容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而见状的管氏则是微微一笑,“阿宓,我和你一道去。”她同样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卫氏身边,“就让他们这些男人聊他们喜欢的话题,我们两个正好抽空叙叙旧。”
卫氏闻言看了她一眼,妯娌俩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场合走了出去。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们或许可以参与,但至少明面上还是不要表露出来为好。
而看着两人举动的王郗以及卫韶都没有在意,等两人出去之后,王郗就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也不知道陛下是上了年纪还是什么原因,眼看着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居然还是不立储,你说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若是三年前的卫韶听到妹夫这种打太极一样的话时,说不定会觉得暴躁,但自从三年前在鬼门关前走过那么一遭后,他整个人就沉稳了不少,此时听到王郗这番话也只是皱了皱眉,却还是嗤笑道:“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呢?或许他觉得自己还能在皇帝的位置上多坐几年?为君者不都有这样的毛病吗?”
话中不无嘲讽之意,却是很明显地流露出他对灵武帝姜潮的不满之意来。自从开阳二十七年那次在战场上受到过来自背后的暗箭以及随之而来的袭营事件之后,他原本对姜氏仅存的那些忠诚就被消耗殆尽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功高震主这个道理他从来都懂,只是以及抱着侥幸的心态祈祷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可事实再次给了他接连两记无情的耳光,惦记他性命的不只是姜潮一个人,而是整个姜家都想要他死。
如此的主子,难道他还要继续效忠下去不成?
所以这三年虽然他明面上沉淀下去不少,逐渐地把手里的一部分军务交给了阿曜,燕云军表面上的实力也削弱了不少,但这都是他可以收缩做出来的效果,为的就是能够逐渐地将卫家明面上的势力转移到暗地里去而已。
卫韶的转变王郗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尤其是此时大舅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刚才他不小心正好注意到了,于是也不再拐着弯地说,而是直言道:“关于将来继位的人选,我们自然是有考虑过的,只不过恐怕和三哥你想的不一样就是了。”
“哦,是吗?”卫韶皱眉,“你更看好哪位?”
王郗若有深意地笑道:“姜昱。”
“姜昱?”一时间没能成功想起这个名字来的卫韶好不容易想起这位究竟是谁,顿时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这位虽然是皇子,可他一点根基都没有,将来想要上位只怕有点困难吧?”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七皇子自从被贬谪江陵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妹夫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呢?还是说这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用狐疑的眼神看向王郗,而王郗而是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谁说七皇子一点根基都没有的?”
卫韶反问,“难道不是吗?”
王郗的笑容还是一贯的清淡,在这个时候看来却平白多了几分神秘,只听他淡淡笑道:“这两年的太学策试不是出了很多新人吗?”
言语听起来似乎有点答非所问,但愣了一下的卫韶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继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王衍,等得到王衍肯定的回答后,他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一抹说不出来的复杂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