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间回转而来的马车轱辘上还沾着黑黄色的泥泞,但它留下的印子却在绵绵细雨的冲刷下被洗了个干净。马车从长安巷巷口一路驶过来,然后缓缓地,在谢家别院前停下。
一个身穿青色棉裙、撑着黑色油伞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前去叫门,半晌之后,别院的侧门就开了。青衣女子回到车上,跟着马车一道进了院子。
马车的前面有人在指引,跟着引路的小厮到了别院中一处幽静的地方,那小厮扬声喊了一句:“孤竹姑娘,王姑娘到了!”
几乎是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院子中就有一个同样身穿青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通体气质冷冽,一双剑眉仿佛带着剑意。
也不下来,孤竹就站在走廊下头看着他们。
而沉檀这边却是把自家主子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皎碧在后头给她撑着伞。一身素色长裙的王曦妩因为比皎碧高了不少的缘故,所以此时后者还需要抬高了胳膊才能好好给姑娘打伞。
“王姑娘。”站在台阶上的孤竹见她下来,点了点头轻声同她行礼。
王曦妩回了她一个清浅的笑容,“之前也不知道堂兄住到这边来了,所以我们还去了凤白山一趟,那边的管家告诉我们你们在这边,于是就又转过来了。”
孤竹不善应酬,但也知道王曦妩是主子看重的人,所以此时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得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解释:“最近有些事需要主子操持,住在山上不大方便。”
心里头震了震,但面上却掩饰得很好,王曦妩状若随意地问道:“堂兄近来可还好吗?”
孤竹一滞,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岔开了话头,“王姑娘,主子就在里屋,您直接进去吧。”
本来从屋外到屋内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之前她们说了两句话,此时差不多也到了里屋外头。
说完这句话的孤竹就停下来脚步,而王曦妩则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进去了。
外头在下雨,连带着屋内的光线也有点昏暗,里屋中的摆设和谢家别院整体素净高雅的格调一致,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屋内多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不难闻,却很容易让人知道此间的主人生了重病。
原本心中的担忧愈加浓重,王曦妩脚下却仍稳重地走到榻前,“堂兄。”
知道她过来的消息,此时的谢青珩早就已经坐了起来,他的背后靠着靠枕,一头黑发披散着,衬得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一双眼眸却愈加亮的惊人。
“阿妩,你怎么,有空过来?”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此时的谢青珩即便只是说一句短短的话都显得有点吃力。
这下也懒得掩饰心中情绪了,王曦妩就目露担忧之色地看着他,“很久没见堂兄你了,想起来正好来看看。”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跟着就是责备,“要不是我过来这一趟,堂兄你只怕不会告诉我你病得这般重了吧?”
露出一个勉力的笑容,谢青珩此刻的笑容却是倦淡,“我没事……”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王曦妩瞪了一眼,“这样还叫没事?!”当她看不出来他都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吗?
两人算起来也有六七年的交情了,虽然他们之间的往来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但那种熟稔的感觉却像是渗透在骨子里似的。王曦妩两世为人,又怎么会被他故意轻描淡写的话给骗到?抛去一切利益外物不言,堂兄他一直都很照顾自己,他的人情,她一直都是记着的,所以此时她也是发自真心地担忧谢青珩的身体。
“如果不是我过来一趟,堂兄你估计是不会想起要告诉我这件事的是不是?”王曦妩用平静的语气问了一句。云暮正好从边上搬了一把凳子给她坐,她只是回头对云暮说了声“谢谢”,却并不坐。
被她用目光逼视的谢青珩苦笑一声,“告诉你又能怎样?难道你还会治病不成?”
这话无疑就是承认他病得很重了,王曦妩眼眶微涩,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
轻轻说了一声,谢青珩才刚要接着说,却忍不住又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站着的云暮赶紧走到他背后,一边呈上一块青色帕子,一边则是给他拍背顺气。“主子您慢点说话,别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