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现在想来,也许是从她偷偷跑去看他上竞赛课时移不开目光,也许是她在知晓他竞赛成绩后在电话里说“想和你读同一所大学”,也许是顾之京那一句“他和你很配”开始,总之在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少年不再是那个乖巧伶俐的男孩模样,在悄然溜走的时光眷顾下,慢慢变得清俊挺拔,仅仅是穿着校服站在走廊上看书,都会引起路过同校女生的回眸。
他是如此耀眼的存在。
满足学生时代值得心动的人的所有标准——成绩、容貌、性格。
少女也难以免俗,开始忍不住接近,却因为大意,将无条件的信任、依赖和亲近、面对他时的悸动都归咎于从前所认为的“亲情”。
她和他认识太久,在那之前也没有对别人动过心,以至于分不清“友情”、“亲情”和“爱情”的界限。
男生女生的故事大都相似,多么骄傲厉害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总会忍不住自卑,更何况对方是客观上就如此优秀的人。大约这其中也夹杂了一些“不想渎神”的自我欺骗,她竟然迷迷糊糊地抱着“只是亲情和友情”的念头虚度了这么多年。
在他来芝加哥时才懵懂地察觉到什么,而眼下,看到他和好朋友站在一起,时欢终于觉得像是堕入冰窟,手脚发凉。
从楼梯口到厨房几米的距离,像是壅塞着冰冷沉重的海水,暗无天日的深海令她窒息,令她望而却步。
宁楚喜欢周箨,她看得出来。而她昨天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宁楚,支持宁楚去追求任何人。即便抛去好朋友这一层关系,她也不应该明知如此依旧擅自插足。
然而这清醒又讲义气的原则却与她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嫉妒和占有欲相冲突,几乎要将她撕碎。
——对不起,迟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过来。
那些扭曲狰狞的嫉妒和占有欲都不是空穴来风,只有爱情才是如此自私的。
一直无法对其他人心动,是因为太早就遇见了比他们都好的你。
我喜欢你。
周箨将煎好的鸡蛋盛进一旁的盘子里,多年来的默契与了解累积成难以用科学去分析的敏锐直觉,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他蓦地回过头。
时欢站在楼梯下安静地看向这里。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似乎有光泽一闪而逝,袖子被挽到一半,就像很多次冲进厨房要帮他时一样。
而这一次,她抬起手来将袖子放了下去,转身离开了。
周箨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然而只是凭着这么多年的本能和了解,看到时欢那样的表情,心就蓦地向下一坠,而后也很快明白过来了缘由。
大概是被误会了。
那个女孩起床找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即便他基本没有给过任何回应,她总是可以一个人找到话题说个不停,还发出不知所谓的笑声。
大概笑笑撞见这一幕,以为他们相处得很好,不想进来打扰。
周箨“咚”的一声将煎锅放回灶台,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解释,却倏地顿住,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要怎么解释呢?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孩子,他们什么关系都不会有?
就像是那天他听到那个女孩子告诉笑笑,有很多人私生活都很乱,他也察觉到了笑笑情绪的变化,可是不知要怎么开口解释。
他和她还不是恋人,朋友之间去解释这样的话不会唐突越界吗?
换一句话说就是,笑笑会关心吗?
昨天她也亲口说过,“没有喜欢的人”。那么他就算和其他人有什么感情,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很熟悉的普通朋友有了“值得恭喜的事情”而已。
周箨在原地站住脚步,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覆盖住乌黑眼眸中涌动的情绪。最终,他滚了滚喉结,而后转身回到原地。
那一年除夕时欢过得浑浑噩噩,甚至动过要逃去纽约找阮嘉言的念头,最终因为买不到合适的机票而作罢。
宁楚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仍旧亲密地挽着她一起谈天说地,和两个人一起准备年夜饭,一起跑出门去放烟花。
时欢从来没有觉得放烟花这件事会这么讨厌过,呆呆地看着仙女棒怦然绽放的光芒出神,身旁是宁楚拉着周箨兴奋地感叹“烟花好美”的声音。
直到手上的仙女棒燃尽冷掉后很久,她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而后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发现周箨站在一旁,正微微颦起眉头来看着自己。
她像是受了惊一样,赶紧低下头来错开视线,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偏偏不遂她的愿,走了过来。
一只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头顶传来熟悉却有些低沉的声音:“新年快乐,笑笑。”
时欢怔了怔:“新年快乐。”
宁楚也凑了过来,捏了捏她的脸:“新年快乐啊。”
华国新年过后,留学生活逐渐恢复正轨,宁楚开始越来越自然地上门作客。时欢仍旧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朋友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局面,于是三月春假一到,就选择买机票飞去纽约躲在阮嘉言那里做鸵鸟。
“你说他在你拿到芝大offer之后申请来了芝大做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