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年前的三月二十六日,位于东区的wondernd影城在一日深夜陷入火海,消防局下随即调派四十三辆消防水车、五辆云梯车、十辆特种救援车及二十六辆消防车,并出动两百一十三名消防队员到场救援。
火势延烧四个多小时,最终在清晨四点二十分顺利扑灭。
救援过程中,建筑物内总共出现两次爆燃,最终炸毁主要樑柱,导致建物南侧坍塌,包含两名消防员在内,共计造成九人死亡,八十四人轻重伤。
火场鑑识报告指出,起火原因为当日其中一间关闭未使用的影厅放映设备因不明原因爆炸,由于该影厅邻近影城仓库,仓库中放置大量的广告文宣及电影票、空白收据、优惠券等易燃物,助长火势,加上部分楼层的消防设备未能正常啟动,才酿成严重伤亡。
「当年,万礼集团董事长谢冠亨的独子谢亚则也在影城内,据说伤势非常严重,后来谢董事长就将谢亚则送到美国进行治疗。」
「谢亚则?」
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孟耘一怔,立刻回忆:「当时的报导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后来公布的伤亡名单里也没有他,谢冠亨隔天接受媒体採访的时候,还有之后在侦查程序中,都没提到他儿子也在火灾现场。」
「万礼集团把消息封锁了。」
「为什么?」孟耘蹙眉,无法理解,「火灾发生后的一星期,万礼集团旗下所有公司股价都跌停,董事长独子也在事故里受了伤,这么好的一张悲情牌,没道理不打。」
李叙沉了口气,「其实,火灾发生的那一晚,是谢亚则十八岁生日。」
「那天,董事长夫人邀请李麟还有我跟李絮一块去他们家里吃晚饭,替谢亚则庆生。吃完饭后,谢亚则说和朋友约了要在wondernd庆生,让司机送他过去。」
「今天下午,我在李麟的办公室外听到谢董事长说,薛智成上个月过世,丁队长前几週出狱,他已经把人都打点好,准备送谢亚则回台湾。」
薛智成??
丁队长??
屋内的暖气失去了作用,紧实的落地窗也没能阻隔深夜的凉气,寒意丝丝缕缕如藤蔓攀上肌肤,穿透表层,浸入血骨,最终围剿震盪失序的心跳。
孟耘紧咬着唇,手心掐得死白,几乎忘了呼吸。
薛智成是这个案件的承案检察官,而当年东区消防大队的大队长名叫丁耀宗。
久思不透的空白被填入字跡,她回过神,不禁冷笑。
「果然真的有问题。」
李叙注意到她的反应,这才察觉最初提起wondernd大火时,她的表情明显震惊,后来听见他说谢亚则当天也在影城里,而且受了伤,她立刻就说伤者名单中没有他。
李叙敛眉,「孟耘,你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个案子?」
孟耘下意识循声抬眼,见他眼底的疑惑渐深,眸光轻颤,略微别开了眼,「前几年西区不是ktv失火吗?那时候总编调我去社会线帮忙做专题,所以稍微研究了一下。」
语落,她拿过摆在桌上的果汁,咬住吸管作势喝了几口,试图演绎自然。
女孩子演技蹩脚,完全是欲盖弥彰。
李叙知道她没实说。
即使成了朋友,她依然和他保持距离,界线清楚,也没想让他跨过。
他扬唇,把失落压入眼底,泰若自然地接续话题:「我还知道另一个线索。」
孟耘立刻追问:「什么线索?」
「现任消防署署长李麒是李麟的哥哥,当年,他是台北市的消防局局长。而当时的副局长王俊龙,是丁耀宗队长的大舅子。」
那幅离散多年的拼图,逐渐有了轮廓。
翌日,孟耘去了庄文杰的服务处,庄文杰一见到她,又是那日盛气凌人的嘴脸。
「哎哟,这不是我们新闻界的良心、媒体人的模范,写错了报导就敢做敢当,爽爽快快道歉辞职的孟大记者吗?您大驾光临,让我们这小小的服务处是蓬蓽生辉啊!小朱,还愣着干嘛?拿我最贵的茶叶出来,好好招待我们大记者啊。」
对方刻意挖苦嘲讽,句句扎心,刺得耳根都难受。
孟耘微笑着深吸了口气,攥手忍下,「庄议员,当初你答应我的条件,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坐。」庄文杰明白她是为了什么上门,态度也是乾脆,向斟好茶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小朱,去把东西拿来。」
交代完,他重新看向落座的小姑娘,扯唇一笑:「不过大记者为什么对wondernd的案子这么感兴趣?都十几年前的事了,难不成你是受难者家属?我记得当年万礼集团给了不少补偿金,还负担了全额的医药费跟丧葬费,你还觉得拿不够啊?」
心里有千万丛火在烧,孟耘紧咬牙关,极力保持笑容:「这就不劳烦议员操心了。」
庄文杰笑了声,也没打算细问,接过手下递来的卷宗,扔在她面前。
「这是我们南区十二个消防分队的人员编
', ' ')('册,用萤光笔画起来的就是当年有参与救难的人员,不多,就三、四十个。反正你现在没工作,应该有时间慢慢找吧,大记者?」
孟耘拿过纸袋,沉甸的重量落入手中,压在了心上。
她沉了口气,再次扬起唇角:「谢谢议员帮忙。」
「不客气,选民服务嘛,应该的。」庄文杰訕笑,补上一句:「不过你去拜访他们的时候可别提到我,不然我会很麻烦的。」笑容里是没有言明的警告。
「当然。」孟耘明白地頷首。
「那我就不送了,慢走。」
孟耘握紧手上的卷宗,走出服务处。
暖阳倾斜,日暉灿烂。
这片她踽踽独行了多年,却始终看不清前方的迷雾,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