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白衣翩跹,微微昂首,正眉眼微蹙目露担忧地注视着自己:“阿芥,你没事吧?”
一声“阿芥”,将她的思绪唤回,她诧异地微微张嘴、试探性地发出一句:“神仙姐姐?”
“是我,你觉得如何,可还能撑得住?快下来,上头危险!”杜照卿急切的呼唤在林间回荡、比之鸟鸣更为清脆悦耳,白凡凡茫然的面目忽而被惊喜取代,待腰身疼痛渐渐恢复,这才试着从树端一跃而下。
许是高空坠落带来的后怕及伤痛,她只觉双腿一软,一时没站稳将要倒落,待眼前人双臂一揽,她跌入了杜师姐清俊的怀抱中,面颊亦一时没刹住磕在了对方的肩头。
她并不觉得疼,而是下意识道了一声:“抱歉……”
白凡凡挣扎着从她怀中起身,生怕方才一磕磕疼了对方。
见师姐保持着半蹲虚揽双臂的姿态、一双澄澈的眸子抬起直勾勾注视着自己、隐约浮现几丝笑意,恍若能在眼中窥见自己的倒影。她有些经受不住如此直白的目光,面色立时红作一片似火烧。
“我脸上有东西么?”她手足无措地退开半步,悄然抬眼看去,杜师姐依旧笑盈盈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察觉双颊滚烫,一时头昏脑热垂下眼中的情绪。
“没,只是觉得阿芥很是可爱。”
“什么?”白凡凡蓦然瞪大了眼。
杜照卿缓缓起身,因个子比小丫头高出不少而不得不垂着眼帘,她抬手轻柔地按住女孩儿发顶,笑着弯了眼,说这话间竟是面不改色:“更可爱了。”
她忍住背后剧痛,因头顶掌心温度所烫而慌忙退开半步,许是从未见过师姐如此模样,她一时愣了神,满身皆是紧张:“师姐你……”
见她躲开,杜照卿凝视着豁然空出的掌心微微愣神,眼中仿佛透出几分落寞:“我知道你有难,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目光悄然上移,那哀怨、失落、愉悦和克制的目光交相错杂,如泉流溢出,冲得白凡凡头昏脑涨、难以寻北,而心下更是心疼得浑身发软、自责万分。
她僵在原地,懊恼又无措。
她该罚,师姐冒险来见自己,她怎敢惹师姐不高兴!
“神仙姐姐……”她立时上前一步,无声地拽住女修衣角,对上那足以令人忘却周身一切的双眸,“都是阿芥不识好歹,姐姐别怪阿芥……”
瘦弱的小手紧攥着衣角,杜照卿目光下移时一片心疼,她豁地牵住对方,温凉的掌心紧紧包裹住她发烫的小手:“我怎么会怪阿芥呢,不论阿芥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
她的心跳得飞快,师姐平素对自己的关怀令她无意中产生了些许依赖,她虽不知师姐今日为何言行与往日有些不同,可她实是享受其中,竟希望时间过得慢些。
“说起来,姐姐怎么会在这儿?”她因背后实是疼痛难耐,便与师姐二人一道坐到了树下休息,而自己本由对方牵着手,两道身形竟不知何时缓缓靠在了一起。
杜照卿缓缓垂下眼,柔和地注视着身旁的丫头:“我正在修习,一睁眼来了这儿,尚未寻到出路,便见你落在此地……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她直勾勾的目光蕴含着浓重的情绪,令白凡凡承受不住地脸一红:“姐姐今天怎么怪怪的……我……”
“不喜欢么?”杜照卿当然明白小丫头口中说的是何意,眼中竟恍惚露出几分狡黠,“可阿芥害羞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让姐姐多看看,好吗?”
白凡凡无声无息地侧过头来。
她定定地注视着眉眼含笑的白衣女修良久,忽而轻轻一笑,将手自她掌心抽了出来。见对方脸色一僵,小丫头强忍着背后的痛意站起身、走远两步才回过头来招手:“姐姐,此地陌生,恐有什么危险,不若我们先找到出口,如何?”
杜照卿昂着头,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身侧衣摆也因她方才的倚靠而略显凌乱:“可是姐姐方才寻了一圈,并无出路,此刻有些困倦,你陪我休息会儿如何?”
“一会儿天黑怕是愈发危险……”白凡凡脸上忽而露出些许真诚的劝诫,“此地四面并不通达、视线受阻,在此过夜恐有不测。何况……何况阿芥身负重伤,想快些离开此地疗伤……”
“身负重伤便更要休息了。”
白衣女修的劝告声萦绕在耳畔,两人沉默着视线相对,白凡凡勾起唇角,忽而轻笑了一声:“姐姐今天怎么了,这可不像姐姐的作风。”
见她眼底几不可查地划过一丝僵愣,白凡凡一耸肩头,退开了两步:“若姐姐不愿起身,不若便由阿芥先行一步去寻,待寻得了出口回来接姐姐如何?”
彼时白衣女修脸上的笑容已然没有初见时那般天衣无缝,她无声地扬起唇角,笑意却隐约有些不达眼底:“既如此,姐姐又怎么能继续拦着你。去吧,莫要忘了回来,姐姐一个人会害怕的。”
“自然不会,姐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打了招呼后,她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去。
直至绕过层层密布的树林,确认身后视线瞧不见自己时,面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不悦。
她一边脚步不停,一边抬起那只曾与对方相执的左手,眉心蹙得仿若一道小川,她将手狠狠地摩擦着身侧衣摆,意图擦去上面的温度,直至掌心发烫发疼,才悄然停下手,咬牙切齿地重重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