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孙谚识看着郑烨因为紧张而不断起伏的鼻翼,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严肃一点!”
郑烨呵斥一声,却见孙谚识前仰后合笑得更欢了,不像是硬装出来的,他也不由得跟着闷笑起来。两人抖动着肩膀,笑了足足有两分钟,直到吸引来几道视线才咬着牙停了下来。
孙谚识擦擦眼角的湿润,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郑烨刚才的问题。
“我是真的想戒酒,我要是真想不开,犯得着特意跑一趟医院,让医生给我开那些吃了就头晕眼花、嗜睡乏力的药?”
郑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狐疑、不解、难以置信、震惊,通通堆积到了脸上。
孙谚识转过头看着郑烨,认真道:“别这种表情,我是说认真的。”他问郑烨,“我胃出血进医院的事,朗颂跟你说了吧?”
郑烨点点头。
孙谚识靠向椅背,幽深的瞳孔望着头顶上方一片瓦蓝的天空,感慨万千地说:“那天我被抬上救护车,近距离触摸到了死亡,我发现我还是挺怕死的。今天弄这一出,我更怕死了。”
郑烨目光呆滞地看着孙谚识,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孙谚识没去看郑烨,轻言细语地把胃出血以后自己心境的变化说给郑烨听。他和郑烨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难堪的、痛苦的、羞于启齿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说胃出血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很窝囊。
他说戒断反应发作被朗颂看到,觉得很丢脸。
他说跟朗月小不点比赛串吊牌输了,但很有趣。
他说朗颂做的番茄鸡蛋面疙瘩很好吃。
他说下雨那天,两个小鬼和一只小狗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家,很温暖。
他说带着朗月去报名那天,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爸爸。
孙谚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了很多话,最后转头对郑烨道:“我就是觉得平淡生活还挺有滋有味的。”
郑烨眼眶发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孙谚识,哽咽道:“兄弟,我真替你高兴。”
“你好肉麻——”孙谚识一脸嫌弃,但并没有挣扎,任由郑烨紧搂着自己。
郑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孙谚识的后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松开双手质问道:“戒断反应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干嘛不告诉我?也不让朗颂帮忙?”
第53章 “你要听医生的话”
“这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病房里,张大哥激动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酒瓶是自己拧开的,酒是自己要喝的,不会说话的小孩嗷嗷哭几天都能把奶戒了,我一个大男人戒不了酒?我就偏不信这个邪。”
朗颂帮孙谚识收拾了房间,又收拾了两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做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了幼儿园放学的点,他用保温桶装上给孙谚识做的面疙瘩,骑上小电驴去接朗月,带着她一道来了医院。
郑烨和孙谚识并不在病房里,隔壁床张吴大哥告诉他两人在楼下聊天,他不便去打扰,便搂着朗月和张吴大哥闲聊。
刚才两人又聊到了戒酒的话题,张吴说自己戒了三次都没能成功,这次也是因为晕倒了才会被朋友送到了医院。
朗颂就问“怎么不一开始就来医院”,便得到了张大哥如上的答案。
朗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禁想,孙谚识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同为男人,其实他也能猜得到且理解孙谚识的想法,就像他在爸妈死后不喜欢别人向他投来的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一样,孙谚识也不会喜欢的。
张吴叹口气,继续说:“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医生跟我说‘戒断动机’很重要,首先要摆脱自我欺骗,正视酒瘾问题等等,反正跟我絮叨了很多,意思就是我得配合,不能只巴望着药效,我得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撑下去。”张吴挺了挺腰,“那我肯定得尝试尝试自己戒掉,但还是小看了这戒断反应,我硬生生地从二百斤熬到了一百六,酒还没戒掉,先把肥给减了。”
朗颂笑了笑,轻声呢喃:“原来是这样……”他看着张吴胳膊上的划伤,又小心翼翼地问,“张哥,你没跟家里人说吗?也没见你家人陪着你……”
张吴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皮:“嗐,我没儿没女没老婆孤家寡人一个,跟我那些朋友我也实在开不了那个口,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怎么好意思因为这事让他们来陪护,自己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咱这也不是动什么大手术,没什么事是自己不能做的。”
朗颂点点头,不自觉地又想起孙谚识。
孙谚识为什么不肯跟郑烨说,也不愿让他帮忙呢?也是因为开不了口吗,还是觉得他不值得信任,或者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之前不是对过拳说要互相帮助的吗?
想的越多,朗颂的喉咙越是发紧。
与此同时,楼下,孙谚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没有吭声。
郑烨“啧”了一声,追问:“你说话,你不告诉我也就罢了,戒断反应这么严重,你居然都不告诉朗颂?”
郑烨问一句就往孙谚识那边凑一点,孙谚识只得往旁边挪一点,挪着挪着他就被挤到了边缘,孙谚识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莫可奈何地说:“我就是觉得没面子,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