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老太太压根儿不能接受他的推测,刚消下去的火蹭地又窜起来,厉声道:“听听!听听你说这话!他可是你不离骨儿的亲哥哥,你凭什么这么怀疑他,大过年的满嘴跑骆驼,什么晦气话你都敢说,能不能盼着点好!”

话毕大幅挥了挥手,对江氏喊话说:“赶紧送你们家爷回去,往后再搁家里撒酒疯,直接挡门外头冻一晚上,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回来!”

人真是醉得不轻,满身的酒气,楞眼巴睁地被江氏给扶起来,脚下直打出溜,里拉歪斜地往门外走,湛湛离得近,也上前掺扶一把,马佳志辉扭头看她,呆滞着两眼说:“咱们家湛湛呐,真是个好姑娘,傍晚那阵儿跟诚亲王喝酒,王爷还要我认他做女婿,娶你当福晋来着......”

湛湛哭笑不得,“您又说胡话了,人诚亲王下个月就要娶福晋,跟咱们家可没干系。”

马佳志辉咦了声,晕乎乎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她这才发现说漏嘴了,忙扶着他过了门槛下阶,转了话头问江氏,“我大哥人呢?今儿晚上怎么没见着?”

江氏叹了口气,一副自甘放弃的口吻,“过罢晌午就抱着蛐蛐儿罐子出去了,兴许是斗虫......哎,爱干嘛干嘛去罢,横竖我也拦不住。”

想想也是无奈,亲儿子不上进,下头有个庶女因为残疾,婚事上一直没着落,还得由着她来操心,后院几房侍妾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日子过得乌烟瘴气,再好的性儿也给磨没了。

“真真儿是想女婿想疯了!”她狠狠捣了捣马佳志辉脑袋出气,“不撒泡尿瞧瞧你自个儿的样子!谁瞎了眼愿意认你当丈人杆子?!”

下手可真够重的,湛湛龇着牙问:“您不怕我二伯回头跟你算账呐?”

江氏啐了口说:“就你二伯这死鱼记性,能想起来才能耐呐!”

这是实话,过了一晚上从炕上爬起来,坐在桌前用膳,人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跟诚亲王吃酒的细节也记不准了,“你们还不知道我吗?一喝上,脑子里装不下东西,不过诚亲王性子倒还好,也有架子脾气,不过不把人往难受里作弄......”说着一把摔下茶盅,“坏了坏了坏了......””我怎么记着昨儿晚上是人诚亲王送我回来的......要不要再摆桌席谢谢人家?”

没人搭腔,懒得接他这个话,各自该吃着该喝着,昨儿晚上的酒后醉话,也几乎没有人当真在意。

可湛湛一直挂着心,没能疏忽,马佳志宏很早就在外省任职,她自小跟她大伯接触就不多,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待家里头的小辈人也不怎么亲热,从来都是他们几个主动见礼,人才有所回应。

再者马佳志宏所处属于实权在握的职衔儿,若说他有匡扶外室的城府,她倒是觉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转个念头,无凭无据,平白无故地猜忌自家人,还是个长辈,就像老太太骂她二伯的那句,凭什么?

她这会儿似乎有些杞人忧天,眼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南面时局稳定,尚未有任何异常的端倪出现,届时保不齐三位藩王顺应民意还很配合,朝廷借势顺顺当当地撤藩,至此天下太平。

湛湛是个乐天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开窍儿想出个合情的解释,也就暂压下惊疑不再过多考虑。

姑爸爸打算初四再走,在娘家的最后一晚上,跟侄女一起住。

窗外的月亮比昨夜的要圆满,淡淡撒下些银露在两人的脸上。

姑侄俩向来亲近,湛湛贴在她的肩头说:“我什么都不怕,就只怕打雷打闪,小时候刚跟我额娘分房睡,那会儿您还没出嫁,遇到这样的天气,您就悄悄溜达进我屋里陪着我一起。”

马佳芳可怜惜地掠掠她的鬓角,“这会儿还怕不怕了?”

她点头,“我自个儿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老跟临成一起捉蛐蛐儿,逮蛇来着,这些都成,偏偏就怕那些摸不着的玩意儿。”

马佳芳可笑了声说:“那没关系,没过几天等嫁人了,你就不怕了。”

湛湛脸一红,硬着嘴说:“您还好意思说我,当时您也怕罢?其实就是想找我来陪您,如今有了姑丈,您自然也不怕了。”

她拿指头戳她的脑袋,“小没良心的,不害臊,怎么说话呐?硬搅理儿!”

湛湛躲了躲,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挺羡慕您的,活得有钱又自在,姑丈还对您这么好。”

“傻丫头,过日子哪儿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磕磕绊绊多着呢,我这会儿跟你说再多都没用,等到你成了亲,就能自个儿体会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能把人的耐性儿给折腾没了。”

湛湛不理解,“那些东西有那么难摆弄吗?”姑爸爸又说她傻,“那不过就是个说法罢了,不是说日子过起来有多难,而是太平淡了。”

“所以”,姑爸爸侧过身,认真看着她开始划重点,“女人要有自个儿的事业,丫头,你听我句劝,别总守着嫁妆过日子,得想方儿额外赚钱,把自个儿腰杆子养粗了,到婆家才不会受气儿,我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分店,怎么样?我成心邀你凑个份子,到时候有了进项,分红咱们俩五五开。”

湛湛有些心动,但也有顾虑,“郝晔他们家人能同意我这么做吗?”

时下大邧的风气,谁家也不愿意娶个媳妇在外头抛头露脸。

马佳芳可道:“这个你放心,铺子那头我安排人管着,你兑个份子,两手干干净净的,往后只管收钱。”

湛湛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毕竟其中需要考虑的因素和掺杂的风险太多了,“您眼下跟我说这些都还太早,我还是赤条条的一穷棍儿呢。”

姑爸爸摆摆手说不急,“八字都还没一撇儿,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赶明儿真正操办起来那时候再跟你招呼。”

湛湛心眼儿活泛,明白这是个机会,盈利倒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想找些事情做,总不能一直都这么闲着,横竖姑爸爸不会坑她。

她点头说成,姑爸爸搂搂她的肩,“你果真是个聪明的,男人的心善变,说到天边还是得靠自己。”

湛湛觉得她是危言耸听,“您跟姑丈两人当初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两情相悦,姑丈又对您言听计从的,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马佳芳可美其名曰,“这叫有备无患。”

湛湛笑了笑,心里不能完全苟同,既然打定主意要跟另外一人相守,应该对对方充满信任,有话好商量,不必刻意地预备好退路,提前打退堂鼓。

姑爸爸是个明眼儿人,八成猜透了她的心思,掖掖她的被口催她合眼,“咱们家湛湛还小,不懂这些,难为听我一通聒噪,睡罢,没得一早儿起来熬成乌鸡眼儿。”

关上眼,脑子渐混沌起来,窗外寒风斜吹,吹化了这场大雪,吹进了十五灯节。

临到傍晚,郝晔按照初二晚上的约定一早就过来接她,准备出门去逛灯市。

侍卫大人今儿打扮得很松闲,卸掉一身厚重的盔甲,腰围用一套串珠绣葫芦活计收束起,立在马前静候,目光平澈见底,真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马佳志辉打外头回来,叫着两人回头说,“托你们二位一事儿,瞅到空当,到集市里多给我买几个项珠,再配上几副朝珠,朝带么......横竖你们瞧着办,回头加上跑腿儿的薪酬一块儿算总账。”看来是被上回那事儿彻底吓怕了,等着答应,便扬了扬手,照章叮嘱了几句,放他们走了。

正月十五,在邧人的心里地位很重要,一年中欢欣鼓舞的情绪都在这一天得到释放,城东安定门北长街,崇文门南长街在这天特别受官府照顾,可以免除宵禁,彻夜举办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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