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飞见他二哥果然还是疼他的,立马心思活泛。他虽恨极沈劲松,回去定要跟他好好算账的,但当务之急还是如何齐心协力逃出皇兄魔掌——若入了皇兄帐中,他估计再也见不着全须全尾的沈劲松了。
他低声下气道:“二哥有所不知,我虽然恼恨他,但他曾救过我的命,为此伤了一臂,妨碍用弓。”
什么有所不知!玉尘飞看他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玉映川与他唱和道:“那该当如何是好?”
玉尘飞道:“还请皇兄准我……助他一臂之力。”
玉映川兴味道:“怎么助?”
……没想到还真是字面意义的助一臂之力。
玉尘飞下场,把沈劲松粗暴地拽起来,把他搂进臂弯里,左右手搭覆,面朝平原,一同拉开弓。
他二人这姿势耳鬓厮磨,很是掩人耳目。玉尘飞恶狠狠低声道:“我不来帮你,你左手怎么推弓?”
“用嘴咬,用脚拉,总有办法。”沈劲松平静道。
玉尘飞爱恨交加地在他脖颈咬了一口,“你可真煞风景,服个软不行么?”
嘴叼弦或脚踩弓一听就很不美观,但沈劲松的“衔翎箭”却为后世津津乐道,甚有五陵少年,虽双臂健全,也要学他咬弦射箭,自诩风流。
在后世正史中,并没有玄甲将军与白龙侯把臂同射的记载,恐怕连史官都觉得这种旖旎太过古怪,太玷污前者的英名。
但他们仍然不惜浓墨重彩地描绘今日射戏,那些春雨般温柔的羽箭是如何从天而降,精妙地挽住少女们奔跑时扬起的斑斓裙带,却没有伤及任何一人。
当日实况并不似野史流传的那样浪漫主义。
少女们的孺裙在迎风奔跑时确如一朵朵臌胀的花,流光溢彩,被射穿时却似爆裂的石榴,血肉横飞。
——此时此刻,场上除了沈劲松的放生之箭,还有另一人的夺命之箭。
云犬每一箭都不走空,飞快地收割人命;而沈劲松因怕误伤,难免斟酌更久,渐渐落后。
“云犬很厉害。”玉尘飞轻哼道:“虽是景人奴隶,但素来被二哥重用。”
沈劲松见云犬箭箭索命的修罗场景,纵然心潮起伏,依旧稳如磐石地拉弓引弦,甚而更为迅捷,及至渐渐追平。
玉尘飞也着实与他配合无间,撒放搭点,无不形同一人。
要做到这点其实很难,大到弓箭制式、射箭手法,小到箭筒位置的摆放,因人而异千奇百怪。
如此合拍,就连沈劲松都不由微微侧目。
玉尘飞不以为意道:“知己知彼,我专门研究过你的箭术。”
沈劲松再去看他,见他睫毛低敛,视线游移,似有恼羞之意。
沈劲松想明白其中关节,不由心头酸软,若喜若悲,再不愿细思。
沈劲松射完百支箭后,侍从下场清算,云犬射杀七十四人,沈劲松射中七十五人,堪堪险胜。
景人少女共三百一十二人,至此幸存二百三十八人,劫后余生地抱做一团哭泣。
玉映川蹙眉,“云犬,你说怎么办?”
他似乎早料到玉映川的问责,哑声道:“云犬亦是景人。”
玉映川挑眉:“我当然知道。怎么,你想说你是故意放水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