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上座的皇帝不清楚,但他们这些同朝为官的同僚却是清楚,这徐朗和沈隽可是亲家啊
沈府的大姑娘沈如玉不久前刚与徐朗的长子订婚,婚期好像就定在今年年底。
好端端的,徐朗发什么神经突然参沈隽一本?
祭祀用品以次充好这事,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哪个衙门是绝对清白,没半点含含糊糊的事儿?但这事虽小,摆到台面上说了,便也是个过错。
更何况他们这位陛下,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之前有个宫廷乐师弹错了个调,就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一时间,众人看向沈隽和徐朗的目光都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沈隽也懵了,他是个闲职文官,平日里上朝也就点个卯,站在后排打打瞌睡。今儿个突然被点名了,而且是被自己未来亲家参了一本,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等回过神来,沈隽一脸慌张的走上前去,声音都因过度紧张有些劈叉,禀陛下,微、微臣冤枉,微臣并未
相比于沈隽的慌乱,徐朗不紊不乱,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本折子,双手举过头顶,恭敬朝上道,陛下,这本册子里详细记录了沈隽担任太常少卿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证据。
沈隽顿时汗如雨下,抬眼狠狠的瞪了徐朗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控诉:徐磨憨啊徐磨憨,老子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这都要把女儿嫁去你家了,你他娘的突然背后来这么一招阴的!
徐朗直接无视沈隽的目光,一脸正气的将折子递给常喜公公。
常喜公公接过折子,转身就托给元珣。
元珣此刻倒是坐直了身子,他拿起折子快速的浏览一遍,又啪嗒一声合上,幽深晦暗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下方的沈隽身上。
沈、隽。
这就是那小娇气包的父亲?
看着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只眉目间透着一股灰败之气,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是什么正派的。
元珣眯了眯眼眸,沉吟道,太常少卿沈隽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父亲是前朝太傅沈文德?
沈隽被皇帝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再加上他的确贪墨了些钱财,心中发虚,这会儿又听到皇帝的问询,顿时两股战战,颤着声音道,是,是,家父正是沈文德。
朕年少时,有幸听过沈公几堂课,沈公真是个品行高洁,令人敬佩的长者。
元珣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龙椅上的雕刻,也回想起当年那位一袭深蓝色文士袍的长须老者,那老者的眉永远是舒展着的,腰背总是挺得直直的。
往事如烟,昔人早已作古。
视线再度落到台下那个战战兢兢的沈隽身上,元珣灰青色眼底浮现一抹轻蔑,可叹沈公那般高才,却养出你这么个庸人。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话中意思却像是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沈隽的脊背上。
沈隽一下子垮了腰,软了膝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大殿之上寂寂无声,只有沈隽叩头的求饶声。
大多官员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也有几个平日也沈隽交好的想要出来求情,都被身旁的人及时拉住,并以眼神警示着你不要命了,证据确凿,而且这事指不定另有乾坤,你别蹚浑水把自个儿也搭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朝堂氛围都变得肃然可怖。
上座的元珣捏着那本折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唇角。
他正想替那小娇气包出口恶气,这下真是瞌睡碰到枕头,巧了。
***
听说陛下今日在前朝发了好一通火气,又是说沈隽无能蠹虫,又是说他丢了沈老太傅的脸,不配当沈家儿郎。云燕兴致勃勃的将打听来的事与楚纤纤道。
沈隽本就无能,若不是靠着沈老太傅的余荫谋得一官半职,就凭他,哪里配上朝堂?
楚纤纤心情愉悦的欣赏着用凤仙花汁染好的红指甲,唇角微翘,也不知道咱们那位沈美人是否知晓这事。
云燕眼珠子一转,当即心领神会,主子莫担心,很快沈美人就会知道了。说着,她施施然福了下身子,转身退下了。
楚纤纤抬眼看向摆在显眼处的那柄玉如意,唇角的笑意更深。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沈丹若是个什么反应?惊慌失措?以泪洗面?又或者是关心则乱的去找陛下求情?
呵,真是期待呢。
***
沈府。
打从沈隽失魂落魄的下朝回来,整个府邸的气氛就变得格外肃穆。
这种时候,其余两位姨娘是不敢往前凑的,只有解语花孙姨娘敢上前奉茶,温声细语的询问一番。
在得知沈隽被皇帝当众斥责,并被贬谪至岭南的一个小县城当县令时,孙姨娘连茶杯都拿不住,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等她缓过气来,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声音也尖利的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岭南??县令?!!
天爷呐,岭南是什么地方,人迹罕至,瘴气遍布,飓风鳄鱼,患祸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