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空旷的牢房突然传来一阵凄凉的笑声。
想来,他自出生起,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湖州数十年的生活了。可那十年却也是他最为耻辱的日子。
每一日,他看着坐在倚窗而坐弹琴怡情的女子,便心生恨意。
顾盈将他捡回来又如何?这不过是是她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尽显对弱者的施舍。
可这一切,又都是顾孟云,是顾家一手造成的!
李知韫恨恨地抓着灰暗的墙壁,双目猩红。
凭何他自出生起,就与杨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杨晟真认贼做母,凭何就能安安生生的活着?他有什么脸面活着?甚至活了二十多年!
不仅如此,他还什么都有。他自出生起,就含着弘农杨氏的金汤匙,接受着世家子弟的教育……
而同时的他,只能跟着阿娘东躲西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任人欺凌。
因着苍台山别苑起火之时,他后来出生。
阿娘每次撑不下去时候就会大骂他是拖油瓶!
若不是他,阿娘怎么会身子虚弱,连跑都跑不动。后来在山野中,阿娘剩下了他,但身上已被烧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回来了,令郑氏一族断了香火,也狠狠报复了顾孟云,将其下放诏狱。
之后在苍台山,他一箭射杀了曾经放火的丫鬟惠儿,也就是王承礼的继室夫人余柳蝶。
他们这些罪魁祸首一个都别想跑。
事到如今,深陷囹圄,只是时也运也命也罢了,怨不得旁人。
……
翌日早朝,郭钦特意上了一道折子,声称三方士叛乱之事尚且有余孽未曾剿清。
“陛下,那李知韫的妻子韩氏如今尚在京城。”
此言一处,顾孟云,顾岚川和宋珏纷纷看向郭钦,心中不由得替洛宁捏了一把汗。
杨晟真站在顾孟云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并未说话。
“哦?道士也有妻?”宋徵扯唇笑了一下,旋即变了脸色。
“看来这道士不仅祸国殃民,还不守清规戒律,确实该重罚。”
“只是,既然是三方士之妻,可有婚书凭证?”宋徵看向郭钦,询问道。
“我大周律法,污蔑他人者,杖三十。”宋珏看向郭钦,面不改色道。
“婚书自然是没有。”郭钦暗自攥紧双全,压着怒气道,“不过是一对奸/夫淫/妇,无媒苟合之辈罢了!”
“放肆,怎能当众对陛下说此污言秽语!”顾孟云上前一步,斥责郭钦。
他身为太傅,又是首辅,自然有权维持朝纲纪律。
“好。”郭钦咬牙怒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李知韫的手书,扬言他与弘农杨氏的干系——”
不说这事还好,提起这事宋徵当场沉下脸来。
一开始他不知道此事,便下令判李知韫满门抄斩。昨夜杨晟真入宫,向他认罪,陈述了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
可那又怎样?在世人眼里,李知韫就是大奸大恶的三方士,与弘农杨氏无丝毫关系,那就够了。
何况,顾孟云已经年近古稀,将来的新政改革还得依靠杨晟真等人。
再者,君无戏言。
若是此事真被抖了出来,到时候便是将他这个天子架在火上炙烤!
天子是不可能有错的!为了维护帝王的颜面,只能暗暗压下此事。
“三方士曾经伪装成穆广元,在杨府做了两年府医。”杨晟真上前禀报。
“不知郭大人说的可是此事?”
“你!”郭钦自然也察觉了皇帝那阴沉的目光,瞪着杨晟真狠狠咬牙切齿。
于是,郭钦密谋许久的事只能不了了之。这叫他如何甘心!
看来,还得他亲自动手了!
……
自从天牢一行后,已大半月过去了,洛宁在顾府日渐消瘦。看着她愈发闷闷不乐,顾念盈也颇为发愁。
“今日珍儿随我一起去琴坊吧,那的师父又斫了些新样式的琴,还有人竟然将唐时的九霄环佩斫出来了。”
顾念盈眼底闪着一丝欣喜,洛宁不想扫了她的兴,点了点头,随她一同出府。
“你莫难过,珍儿表妹。今后就住在府中,祖父祖母兄长和我都会好生照顾你的。”
顾念盈拉着她的手,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