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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鼎茶楼座于繁华东市最中心处,里面最富盛名的乃是霜白露顶茶,冬日里取山顶之上未落地的白雪化水烹制而成,只一小撮,价值不菲,杨碧妍一直视它为最爱,每每落过新雪,次日便会专乘马车过来尝鲜。
今日格外巧,她坐在楼上窗前观晨景时,正看到陆澜汐进了药铺。
“她倒悠闲。”杨碧妍微眯双眼,涂着轻红丹蔻的手指轻弹手底的汝窑天青釉茶盏。
小喜在侧,听出自家姑娘的言外之意,眼眉一挑燃火道:“姑娘要不要叫她上来问问话?”
只听前人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将茶盏搁下,而后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双唇缓缓而启,一双上挑的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你说呢?”
小喜笑容欢腾,倒是生怕不闹出点事一般,跳着脚便出门去安排。
杨碧妍排场不小,每次出门身后跟着的婆子小厮不少,这会儿都在雅间儿外等候差遣。
不同先前,陆澜汐这次再从药铺里出来脸上已经挂了笑意。
没走出两步,小蝶回望身后的铺子,轻拍她肩膀道:“你不会真信方才那个掌柜同你说的话了吧?”
“为什么不信?”陆澜汐小心将笺子收好,抿起唇角。
“方才那人一见就不是老实人,说话满嘴飞黄牛,就很我爹一样,你竟然信他?”小蝶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啧啧两声,随之劝道,“我看算了,再想别的办法,这上面的东西找得见找不见另说,冰天雪地的,你自己怎么上山!”
二人方才入那药铺,陆澜汐将笺子摊开,同掌柜打听,那掌柜上下打量二人,随即像模像样的眯着眼瞧了笺子半晌,而后抿着手指说他知道这东西。
陆澜汐现下被猪油蒙了眼,凭他说什么都信,果真就掏出些碎银子给他。
掌柜收了银子,才开口,给她指了条路,说是城外山头便有。
于小蝶而言,这种杂碎她自小同她爹周老六一起见得多,啧啧两句,不由瞥了个白眼儿。
陆澜汐一心想着有希望总要试一试,二话不多说,心里又盘了主意。
未走出多远,尚未拐到街角,便见着几个妇人朝她们两个走来。
这几个人衣着不俗,不像小家之人,看年岁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婆子。
几人拦住她们去路,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黑着脸冷声问:“你是陆澜汐?”
见来者不善,这婆子语气冷硬挑衅,眼神刻薄,竟像是寻仇家。
陆澜汐微一打量这几人,皆不是熟面孔,一上来便指名道姓,可见是提前认准了她,她自觉也没什么得罪人之处,于是不卑不亢道:“我是叫陆澜汐,可我不认识几位,不知有何事找我?”
那婆子阴笑一声,而后晃动着粗糙的手腕,腕子上的素圈镯子倒是醒目,“我家主子让你去一趟。”
“你家主子是哪位?”思来想去,能使得这般排场的人她也不认识几个,一时还真想不到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那婆子没心思同她废话,给后面几个示了眼神,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上来便揪人,陆澜汐小身板也就顶她们其中半个,哪里经得住她们七手八脚,只稍稍一带,便离了原地。
小蝶见势不妙,忙上去阻拦,“你们干什么?你们是谁啊?”
不知是谁的手用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搡的险些摔倒,站稳一瞧,陆澜汐已经被她们带走,直奔前方的云鼎茶楼。
云鼎茶楼可不是给普通百姓开的,去得起这种地方喝茶的,非富即贵,小蝶脑筋一转,明知这也不是自己轻易管得了的事,非得搬救兵不可,情急之下转身而逃,奔往康远侯府方向。
……
陆澜汐直被带入三楼的雅间,门自外推开,她被人用力一推搡跌跌撞撞进了门里,而后门自外又被人合上。
瞧着她被推搡的狼狈模样,端坐桌前的杨碧妍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用帕子遮了上唇,仍盖不住她充斥满眼的笑意。
小喜立在一侧笑的更是欢畅。
陆澜汐抬眼看去,屋内还立了两个婆子,这阵势倒是气派。
其实方才她上楼时候便已经想到会是她,此刻杨碧妍出现在眼前也不觉意外。
“见到我家姑娘也不问安!”
俗话说狗仗人势,而小喜便是那最为牙尖的狗。
这种人承安王府里也有,她自是瞧不起,所以也不拿正眼瞧她,只冲杨碧妍问道:“不知杨小姐叫我来有何贵干?”
她这一问,倒是让杨碧妍忍不住注目片刻,一双眸子上下扫视她,果真是粗布普料仍旧盖不住的美。
若论家世,杨碧妍自是在这偌大的京城排得上号,可若论貌美,竟真是比不过眼前这个陆澜汐。
她的妒意多少也与此沾边,不全然是因为凌锦安。
与肤浅浮躁的小喜不同,好歹杨碧妍也是个主子,她仍旧坐在那里,语气不急不缓,微仰下巴问道:“最近锦安哥哥的身体如何了?”
她一想起上次去承安王府,正巧碰见凌锦安拿着帕子给病中的陆澜汐擦手便觉眼热。
“托杨小姐的福,一如既往。”陆澜汐将眼皮垂下,光线投在她高挺小巧的鼻尖儿上,在脸侧投下一道阴影。
绝美的侧颜无可挑剔,让一侧立着的小厮也黯然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