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似终于明白陆澜汐这两日的心神不宁源自何方,许是因为自己见好,她是怕些什么,便多心了。
这样好的女子,管是什么长相,在他心里便是无人可及的,他多想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让她瞧瞧,也省得她这般胡思乱想。
“若是像怪物一样丑呢?”她仍不死心。
“那我也变成个大怪物,这样我们两个在一起,正好合适,”他玩笑似的拍了她的头顶,“好了,不要一天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且好好待着,我自有安排,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吃一天苦,京中贵女有的,你有,她们没有的,我也会让你有。我会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相信我好吗?澜汐。”
他字字句句说的郑重,犹如盟誓。
她当然相信他做得到,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他现在定是不一样的,可惜自己福薄,看不到那一天了。
......
夜幕墨蓝,夜空之中繁星点点,遥遥戈壁之中一片长暗,看不清来时路,亦看不到未来。
篝火起,吉若拾了块干木丢到火堆里,火烧得正旺,将她的脸照的红亮,五官也更加立体,她衣衫染血,原本的水蓝色已辨认不出,发丝凌乱,脸上还挂着污迹。
蒲怀玉才给凌秀平上过药,扶着他躺下,好在伤口绷的不算太开,只是人虚弱的厉害,又在风沙外等了许久,所以服了药早早便睡下了。
三人窝在一处土坡后,遮了身后大半的风。
蒲怀玉起身坐到篝火旁,三人的狼狈程度如出一辙。
他定睛瞧了对面的姑娘一眼,自打那峡谷出来,她便没说过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好歹出来了,一路往前走,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到大梁了。”说着,他自身上掏出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玉牌拿在手里把玩,“到了大梁境内,就近去寻当地的官府,自有人一路护送我们回京。”
对面吉若仍是一言不发,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后悔这一趟?”他突然问起。
吉若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对上他的,仍是他见过的坚定,“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吉若做事,从来没有后悔一说。”
“可我看你的样子,倒是不大像。”蒲怀玉重新将玉牌收好,将手边的水囊朝她丢过去。
吉若一把接过,有些气他此时说的像是风凉话,“你可知,阿鲜死了。”
她鼻尖儿忽然一酸,火苗的热烈暂且掩了她微红的眼圈儿,“阿鲜自我六岁起就跟着我,一直做我的武卫,处处保在我身边,见不得我受一点伤害,少时调皮,每每惹了祸事,都是他替我顶着,任由我父王责罚。他待我,就像是兄长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也正是因由他的存在,他对我父王忠心一片,对我亦是,与吉敏相比,他才更配做我父王的养子。”
说到此,她轻抽了一口,微垂下眼眸,“就连当初我打算救下凌秀平的时候,他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后来,他同我讲,只要是我想做的,他一定会奉陪到底,他也愿意随着我堵这一把。”
“他是这世上,除了我父王,唯一一个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人。”
两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汇成两条溪流,“就在今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身一人走出大迟,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就像是现在,睁着眼朝前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蒲怀玉轻笑一声,似是一下子懂了她的心境。
父王死的蹊跷又突然,整日在所谓兄长面前演戏扮蠢,如今脚下踏着血水一路逃出来,除了同他归往那毫不了解的大梁,别无他法。
至少在现在在她看来,蒲怀玉和吉敏都是一样的。
“你倒是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蒲怀玉一顿,“不过你放心,你我有交刃之盟,我蒲怀玉定不会食言,阿鲜也不会白死。”
吉若不答,这些时日的相处,蒲怀玉的心情她也多少了解些,她也相信他不是恶人,至少不是吉敏那样的恶。
........
鞭炮声声,旧岁飞去,年初一天还未大亮,便听着街头巷尾欢动声响不动,爆竹声起伏不断,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热闹喜庆之中。
街上孩童欢笑声离老远都听得见,承安王府上下皆换上新衣新饰,喜红的窗花剪成各色形状,贴的到处都是,年味儿正浓。
按例来讲,初一时,京中的文武百官命妇皆要入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还要留下宴饮,承安王与承安王妃自是少不得。
可今年不同,承安王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加之皇上不待见,崔玉儿怕独自入宫应付不来,索性同皇后告了假,只说在府里料理承安王。
好在皇后性子温和,也深知其中内情,也便允了,没难为她。
不必入宫面圣受旁人冷眼,崔玉儿也乐得自在。
不过每年这时这炮竹声响便扰得人别想睡觉,干脆起来梳妆,换了新衣,等着一会儿下人们来堂上叩拜。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暗红色玉织锦锭孔雀袍,以金色丝线暗绣,红金相配,更显明艳尊贵,发梳流云追月髻端庄气派。
指甲上亦新涂了大红色的丹蔻,显得素手莹白,婢女跪在地上将底铺了玉珊绒布的托盘高举过头顶,里面摆放了新打的首饰两套,皆是黄金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