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华衣(女尊)作者:肉书屋
七柳怒道;“她们,她们说我好漂亮……”
我不解了:“那不是很好吗?这是在夸你啊。”
小七柳蠕动了几下嘴唇,终于愤慨的说:“她们,她们还,还说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将来肯定好生养……”
我愣了愣神,顾不上照顾小七柳的心情,按着肚子狂笑起来。
阿九早已经把脸埋在我肩膀上,笑的直抽筋。
雍和倒是还维持着不失礼节的表情,可是嘴角也是弯弯的。
这一笑不打紧,小七柳彻底爆发。他从口袋里摸出几粒弹丸就掀开帘子先向外面的人群弹过去。
弹丸掉到人中并没有发生爆炸,只是散发出淡淡而不易察觉的味道,然后一群一群的人都不明所以的突然呵欠连天,几秒钟后倒地就睡。
周围的人还糊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或是愣在原地,或是赶忙去扶,直到最后自己也中招了。
于是,在我们进城的那天,数百人在京城的大门之外东倒西歪、全无形象的睡了一夜,害得城卫军还不得不专门派出一队士兵在这群人周围守了一夜,避免她们的半夜被狼叼了去。
第208章
马车在素园门口停了下来。
我跳下马车,伸手又将阿九扶了下来。
阿九才一抬头就呆住了,门还是素园的门,牌子还是云泽给我题的那块牌匾,墙似乎还是那面围墙,可是只是远远一看,就知道里面已经不一样了。
阿九微微张口看了已经大变样的素园,然后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道:“我们成亲后总不能还是像原来那样住在一个小园子里。所以让人将附近几处宅子都买了下来,然后整修了一下,至少要有个新家的样子?”
阿九看大门上的红灯笼,门上面还贴着鲜艳的双喜剪花,无不还是按照新婚的住房布置的,顿时笑的美孜孜的,拉着我的手跑进去了。
向阿九求亲后,便连夜画了修改的图纸,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素园。那里的仆人自我走后却都没有散,司马惊鸿一直派人在照料着。连我的花花也还在素园养着,它现在已经做了妈妈好久了。
按照我的要求,素园方圆三里内的民宅全部买了下,不惜代价。然后按照我的图纸,翻新的翻新,改造的改造。我要的就是小桥流水,桃花满岸,白墙黑瓦,绿竹青蔓。若不是因在京城城中,我倒是想把方圆百里都买下来。
因为时间有限,花草都是收购的现成了。两岸的桃树都是根部带着大泥块直接运进素园添进坑中,然后在上面覆上草皮。不过短短一个月,素园就扩到到原来的五六倍大小,房屋增加了一倍,既维持了素园原来的风格,又新添了空间。
和阿九在里面逛了一圈,我很满意。阿九一会指着这里说好喜欢好喜欢,又说那里真漂亮。我自然自信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没有问题,何况司马惊鸿请的是京城最有经验的园艺和建筑老手,他们的手段也绝对不可以小瞧的,真正的做到了移步换景,无处不是风光。
这一翻改造的消耗多少我没有问,都是从金聚楼中抽调的银子。只听后来司马惊鸿在雍和面前玩笑的说了一句;“光是扩建上花的银子,足够买下三个百花楼了。”
阿九毕竟是皇子身份,按照惯例,皇家是会赐下皇子府供皇子与驸马婚后居住的。但是我并不想搬进所谓的驸马府,于是选择了重修素园,并扩大规模,决不能辱没了阿九去。所以我下给司马惊鸿的指令是“宁可逾制,不可堕了气势。”在京城中,能指责我修房子逾制的人,似乎还没有。
楚悦也嘻皮赖脸的跟着进来了,边行边啧啧称奇:“华衣,这里什么时候让我也来住几天。宫里虽比这个富丽堂皇,都总是死气沉沉,一板一眼。那里有这边的舒适自在。”
我瞥她一眼:“你嫌宫里不自在,何不在你的宁王府里改造下?”
楚悦哼了一声;“你这个土财主,真金只当流水花。我只是个小小皇女,吃穿用度自然都是皇家的,可是大动土木,这种事情花费动则天价,我又那里出的起。何况还有御史在上头,若是被弹劾一个‘极爱奢侈,劳民伤财’,就是大大的罪名了!”
我白了一眼;“少装,常家可还能真亏待了你去不成?”
楚悦轻轻一笑;“若我真是开口,却也不是要不到。只是我父亲曾说,什么人情世故,进了这皇宫也都变了味。凡事不可不依赖,也不可太依赖,这样在必要的时候爹家的人才能成为后台和助力,而不是拖累与制肘。我父亲自进宫后,用上常家的时候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但即使有所需也是适度索取,从不过头。对常家的态度也是亲近有余,亲密不足。这样常家则会审时度世,行事多谨慎,门下多约束,才不会闯下什么大祸去。如此下去,宫里的和宫外的,方成长久下去。”
我听后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感叹良久,常相思不张扬,不隐蔽,温和又不失坚韧,攻于心计,又不累于心计,乃是一棵真正的常青树。若说到性情,这一位才是与文昌帝最相似之人吧。
在家中稍做休息,宫中的圣旨便到了,宣阿九与我进宫。
阿九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快去换衣服吧,我陪你去。”
阿九反抱住我,难过道:“华衣,你别勉强。我知道你不喜欢见到母皇的。”
我握住阿九的说莞尔道:“别傻了。你不是说过,此生我到哪里,你便到哪里。同样的,我是你的妻主,你到哪里,我也应到哪里。事过境迁,你母皇再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却把你给了我,如此,也就足够了。”
“真的吗?”阿九抬起头。
我捋了捋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快去换衣服吧,别磨蹭了。”
望着阿九自到家后又紧张起来的心情放松了些,我心道,事过境迁,我虽然能这样想,文昌帝你会这样想吗?楚风还有你呢?
罢了,此时我与这两人也再无矛盾之处了,想来也不会再起新的冲突了。为了阿九,暂将过去的怨恨放上一放吧。
再见到文昌帝的时候,我都略略有些心悸,不过三年,怎么就将一个风华鼎盛的人变成现在塌上这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的女人。不过尽管如此,文昌帝一见到阿九原本无神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拉着阿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进去后只微微与文昌帝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走了出去,给她们母子俩一个单独的空间谈话。毕竟我在场,许多话却是不方便说的。
这是我第三次进皇宫了吧。
在乾正殿中的花园闲逛,过了大约大半时辰想来她们的话也聊的差不多了,我便打算返回殿中,才踏上小路,不期然见到一行人向这面走来,见到其中一人我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人见到我,也停下了脚步。
自打计划回到大楚,我就知道必有一天会与雪衣重逢,而且会时间不会太久。我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再见面,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雪衣会说什么,而我——又该说什么?
但是也如同我曾经料想的一样,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之前准备的无数说辞与寒暄,仿佛被清空了一样,望着那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眸,只剩下相对无言。
夏日的风并不凉爽,地面不断的冒着热气,空气如同蒸笼一样包围着我。脚下的青石被强烈太阳照的白晃晃的,格外刺眼。
而我的手却是一片冰凉。
“我听说阿九回来的了,特地来看看。”
雪衣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我却是能听出他的呼吸自一见到我的那一刻便乱了,只是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看不出来喜怒。
雪衣变了。
变得我看不懂了。以前他的情绪总是写在眼睛里,明明白白,也从不吝啬也不害怕给人看见,现在却掩盖的如此之深,虽然是礼数无缺,口气平和,叫我隐隐觉得不安。
我知道雪衣与楚风成婚三年,楚风未纳侧君,而雪衣却一无所出。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两人出了问题。
三年之后,我还有阿九,而雪衣还剩下什么。
最熟悉的陌生人,用来形容此刻的两个人,只怕是最恰当的词汇。
我忽然觉得心里五味翻杂,胸口烦躁。
见到雪衣与我一起进来,阿九先变了脸色,文昌帝的目光也闪动了一下。
阿九起身,走过来拉我的手,神色不安:“华衣对不起,我和母皇说话,忘了时间。”
我笑的握住他手,安抚的道;“无妨,反正时间还早,我只是进来喝口茶。”
阿九忙叫宫侍上茶。
雪衣面色无动的看了我们两人一眼,然后向文昌帝执一礼,道:“儿臣听说阿九回来,特来探望一番。”
文昌帝点点头;“你们年轻人无事多走动走动也好。”
阿九开始猛然见到雪衣的一下子无措的情绪很快被他收拾好了,便向雪衣道;“雪衣好久,不见了,还好吧。”
雪衣的眼睛移到阿九的身上,我感觉阿九的心跳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还好。”雪衣竟然笑了起来。
阿九的手心微微有点发汗。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过的不错吧。”雪衣似乎也很好奇的样子,打量着我们俩。
我忽然感觉到阿九好象在害怕,他的手在我手中微微发抖,虽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却觉得不能让他和雪衣再聊下去。于是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这茶味道不错,君上何不坐下来饮一杯?”
雪衣视线又转到我身上,良久,道:“好啊。”
一边的宫侍连忙给雪衣上茶。
我直视着雪衣,笑吟吟:“北越的气候真不比大楚,冬天冷的要命,雪能把人淹过一半去。我又怕冷,若不是阿九照顾我,那些日子真是难过的去。”
雪衣手上的茶一抖。
我的心也跟着一抖,刚刚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似乎随着这又一抖又软了下来。
“阿九还小,跟着我这几年在北越受了不少苦。”我侧头望来一眼站在我身边的阿九,又望向雪衣,语气柔软,含着恳切的请求:“我希望回大楚来后能好好补偿他。君上,你说是不是?”
雪衣放下茶杯,抬头也直视着我,一字一顿:“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起身道:“这茶确实不错。”然后又向文昌帝道;“儿臣宫中还有少许事情还要处理,晚些再来探望母皇。”
文昌帝凝视着他低垂的头,道:“你有事就去吧。朕这里随时都有人伺候着,你不用太担心。”
雪衣一走,我感觉阿九便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不禁有些心疼,伸手取了他的帕子,轻轻给他擦去手心的汗,故意笑道:“你紧张什么,连带把我也搞得紧张兮兮的。”
阿九被我逗笑,顿时把刚刚的种种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道:“我哪有紧张,明明是你紧张。”
我拍拍他的手背,道:“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
阿九一瞬间又恢复了信心,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笑颜,恩了一声。
回头望了文昌帝一眼,我对阿九道;“我想和你母皇单独谈谈。你先去花园玩会。”
阿九知道我有些事情须与文昌帝说开,于是点点头,出去了。
我走到文昌帝面前,她缓缓抬起头,淡淡道;“你能让阿九回来,我很感激。”
我坐到她床前道;“我带阿九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说着拾起她的手,为她切脉。
文昌帝大惊,想要抽回手,被我一手按住。我冷冷的看着她,她大概也觉得反抗无用,索性也由我去了。
一会后,我放开了她的手,观察了她的面色,问道;“吃了多久了?”
这种药物或者能瞒过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却是逃不过我的手指和眼睛。这是一种带有轻微毒素的药,一般是用在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案中,药效缓慢,少量使用对人体伤害并不大。但是如果长期服用,则如同慢性自杀,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药石罔效,反比普通的烈性毒药难解,或者说根本无解。
不过这种药物却不算毒药,因为它的味道比较明显,普通的饮食很少能掩盖这种味道,用它来谋害别人的成功率可以说是零。普通医生或能看出是中毒的症状,却是想不到这一层上面去,反会走入误区,认为是病人疲劳过度,或者是中了什么罕见的奇毒。
排除他人下毒,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药是文昌帝自己要吃的。
文昌帝收回手;“我就料到逃不出你的眼睛,这一招还是当年弓麝无意中告诉我的。若是你也看不出来,我想也只能她亲自出马才能发现了。”
我见她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样子,不客气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几乎凡是怀疑你中毒的人都以为是楚风做的手脚。以你对你这个女儿的疼爱程度,我不认为你是想陷害她!”
文昌帝苦笑了一下:“陷害风儿,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可是月词唯一的孩子。放心吧,没有证据的事情,再风言风语,也是伤害不了人的。风儿还小,且把这个当做一种历练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质问道。
文昌帝大笑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也焕发出光彩起来:“我到底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明白吗?华衣,你这么聪明的人,原来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第209章
接下来的几日中,我天天陪阿九进宫探望母皇,每一天都看见的文昌帝都比前一天更加虚弱和憔悴,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不是虚伪的,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落山的太阳照耀这一片枯黄的树叶,绽放着最后一丝金黄|色的光芒,耀眼而珍贵。
楚悦曾问我文昌帝的病是否有药可医。
我答心病需心药医。
楚悦愕然。
那日我确实未曾想到文昌帝的口中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风儿已经具备一个帝王的素质了。朝臣对她的信心日益充足,而她自己建立的嫡系力量初步成型,我对她很满意。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去找月词了。”文昌帝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往事。
我的耳朵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思念可以延续几十年不变,然而这种感情放在一个皇帝身上,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华衣,你相信吗?我也是曾经爱过的人,并且一直爱着的人。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很多年前,我就想追随月词一起去,只是月词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我却是不能放任她被人欺负,甚至谋害。但是既然我活着,我不但要履行一个母亲的责任,还要履行一个帝王的义务。所以我选择了拆散了你和雪衣,是为风儿打算,也是为大楚打算。”文昌帝转向我,看着的眼睛:“你恨我吗?”
我恨你吗?
我无言以答,“你桌这么多,就为问我恨不恨你?”
文昌帝微微笑道:“我是过来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实际上我也并不那么在意是不是恨我,一个帝王是不怕被憎恨的——帝位这个东西本来就被无数憎恨垫高的。我也清楚,只要你做素衣门掌门一天,就会保护大楚一天,风儿是问天选定的帝王,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会真的去找她麻烦。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却担心,你会不会因记恨我而伤害阿九。今天看到你没有忘记作为一个妻主的责任,努力维护他,保护他,我很高兴。虽然我依旧不认为你是阿九的良配。但是既然他喜欢,那也就不重要了。”
“如今,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已了。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我唯一想向你请求一件事情,不要将我的真正的死因告诉其他人,也不要阻止我——当然我想,你或者也没有打算阻止我。”
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你做大楚帝王一天,我便保你一天,但是若你自己求死,我也没有那个义务制止你——我们并不是朋友,不是吗?
文昌帝在我们回到京城后第十天去世。
阿九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我望着文昌帝的红木灵柩,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萧索。一个极于帝王之术的女子,一个极于情的女子,纵然我再多憎恨再多的怨怼,但面对这样一个旷世帝王,还是觉得难以产生厌恶之情。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在彼岸找到你等待的人。
接下的便是举国大丧,然后紧接着是楚风登基。
楚风登基后,封萧雪衣为中宫皇夫,同时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