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原来,妈妈,你真的不会疼。
温母的声音变得凄切,枉费了你爸爸煞费苦心,好不争气的女儿!要你有什么用,要你有什么用!!
拿起棍子,疯了一般地,狠狠地砸在阿衡身上,脊骨在空气中,是清脆的响声。
她嘴唇咬出了血,硬着脊骨,抬头,却看到父亲,高高立在桌上,悲天悯人。
忽而,想起爸爸说过的话,阿衡,如果我们在你妈妈生日那天赶回家,你说,会不会是个天大的惊喜。
阿衡,不许告诉你妈妈,我们给她惊喜,拉钩,哈哈。
可是,妈妈,我带回爸爸,你却不高兴。
忽而,很疲惫,她说,妈妈,如果你本意是想打死我,朝这里吧。
指了自己的头颅,她看着母亲,眸色稚拙温和。
那个棍子,向下,滴着血,鲜红的,渗人的。
如果,不是,我很困,能不能让我……睡会儿觉。
一会儿,就好。
那个女人,却想忽然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丢了棍子,抱着阿衡,大哭起来。
阿衡阿衡,妈妈对不起你。
她说不出话,挣扎着,站起身,摸到门,打开,眼中是空气,耳中是风声。
走,走,是只记得行走了。
踌躇在门外很久的思莞想要扶她,阿衡避开他的手,看了一眼,没有焦点。
楼梯,一阶一阶,只余了最后一口气,心莫大悲,背后撕裂,竟丝毫不觉得痛意。
走进房间,反锁了门,抱着电话,一下一下,对着话筒,哑声痛哭。
言希,我终于,永远地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chapter76
Chapter76
他说,温思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小的时候,常常会说,温思莞,你不要跟着我了,你怎么这么烦,你讨厌昂,一直一直跟着。
因为成绩差被爷爷打屁股了,也会扯着嗓子哭,温思莞,你别总是得小红花,你再得小红花我就不跟你玩了。
思莞泪汪汪地看着他,为什么啊,哥哥。
为什么啊,哥哥。
每一次,都问,为什么。
言小少会很认真很认真地想,想不通了,把手中的牛奶袋子递给那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不许昂,再得小红花,揍你!给你喝牛奶,不许哭!!
他从不说,温思莞,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有关信任,有关承诺。
长大后的言希,对长大后的温思莞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看到阿衡侧身蜷缩在床上,死死攥着被子,背上一片粘稠散发腥味的红。
挥拳,狠狠打向了温思莞,投掷了所有骨髓中的暴力,不留余地。
那个苍老的能看到皱纹的女人,目光悲伤,看着他。
他说,我终于知道了言希两个字的弱小。
多么可笑的言希。
抱起阿衡,那个姑娘,像个新生的小孩子,乖乖蜷缩在他怀中,不喊疼,不会哭,除了苍白,只剩下解脱了。
她笑,发着烧,脑中一片混沌——言希,我们言希,长得真好看。为什么不笑。
言希红着眼睛,微笑,颤声哄她——嘘,不要说话了,宝宝。
他用毯子裹起那一块血迹痕痕的背,抱着她,一路奔跑。
车辆,天桥,行走,寒风,寂寥,巷里巷外。
像是捧了一个盛了月的水碗,呵护着,跌跌撞撞,不敢失手。
珍宝呵珍宝。
言希忽而想起大学中男生聚会时的戏言——女子美貌极盛,楚楚可怜起来才摧人肝肠。
全他妈的屁话。
脑中成了一团浆糊,谁还有闲心理她美还是不美。
事后,孙鹏常常取笑他——美人儿,法拉利养在家里,关键时候还是不如两条腿。
他是咬了牙的——孙鹏,我但愿你从不曾遭遇这种丧失!
孙鹏笑得白晃晃的齿——言希,我同你最大的差别,就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天知地知,我知,他人不知。
到了医院,值班的医生给阿衡打了退烧针,然后说伤口需要清洗,要言希先出去。
言希欲言又止。
医生看到阿衡的伤口,明知是人为,下手太重,大抵家暴。不明真相,对言希板着脸——人都成这样了,有什么话,说,不要耽误时间。
他笑了,对着医生鞠躬——麻烦您轻一些。她疼了,向来不肯吭声。
远远看了病床上熟睡的阿衡一眼,转身,合门。
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大年初一,一片寂寥。
手机上有几条简讯,同学群发的短信,新年快乐,最近可好。
言希一一回复了,抬指,才发现自己掌心沾着阿衡的血,愣神,握住手机,走到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哗哗,冲洗,淡掉。
暗红流过,他看着,洗不掉的腥味。
一遍遍,一遍遍。
言希面无表情,洗手液,揉搓,泡沫,冲掉。继续,洗手液,泡沫,冲掉。
手心变得很红,像一块胎记。
忽而,摸到洗手池畔的手机,狠狠地,摔向暗壁,扯了黑发,痛哭出来。
皱缩了面孔,是无法天真无法高傲下去的言希,只能强大了。
有时,是恨着阿衡的,莫名其妙地,想恨。总是希望人人都爱她,那么言希也许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可是,如果她有很多人很多人爱护着,那么,言希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