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一整天,陆迩怀里抱着猫和晚饭,一边考虑着明天的计划,没留意眼前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把怀里的小猫都晃醒了。
那人露出脸来,竟然是白天来找茬的那个长尾少年,此刻正一脸怒气地看着陆迩。
陆迩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事,长尾?”
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后漂亮的脸蛋上怒气更盛,尾巴都绷得笔直,瞪大了眼睛:“绿耳!你故意喊错的吧?我叫花尾!”
咦?
陆迩想了想,原身因为有自闭症,除了和自己的父亲之外,部落里其他人打交道都不多,基本不记得几个名字,记错也是正常。
他淡淡地道了歉:“不好意思,我记错了——那么,你有什么事?”
花尾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先是厌恶地看了看陆迩小腿上沾染的泥土,目光落在陆迩手里提着的白根菜和浆果上,蛮横地伸手:“按照部落规矩,每天大家获取的食物都要上交一半,你的给我!”
说着就要直接过来抢。
陆迩微微皱眉,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发现部落里确实有上交集体份额的规矩,便没有抗拒。
入乡随俗,虽然他暂时没打算和部落的人有多少接触,可他还是想要托庇部落的保护之下的。这个原始时代,如果被驱逐出部落,他一个人肯定死都不知道在哪死。相比之下,上交一半食物倒还勉强可以接受。
花尾见陆迩没有反抗,更加得意,动作也更加蛮横,只是他的手指刚接触到陆迩的胳膊,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尖叫一声缩回了手。再一看,手背上已经多了三道划痕,皮肤明显被划破,正在向外渗血。
“你、你这是什么?”
花尾惊怒交加地看向陆迩,看到他披肩兽皮下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碧色的瞳孔正冷冷地看过来。
陆迩也有些疑惑,小咪自从被他捡回来,一直都是软萌软萌的,抱在怀里从来不担心它会划破自己的身体,怎么花尾一伸手过来,小咪就主动攻击了呢?
“这是我养的猫,大概你动作太猛,吓到它了。”陆迩不想跟这个少年多纠缠,自己递了一棵白根菜和一个浆果过来,“给你。”
花尾捂着流血的手背,“啪”地一下打掉陆迩递过来的食物,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把白根菜和浆果都踩得稀烂,恶狠狠地道:“你这个灾星!竟然故意让你抓的食物伤我!你等着!”
小咪蓦然蓦然瞪大了眼睛——这个亚兽说什么?竟然说他是食物?!
花尾又看了一眼那只正瞪大了碧色眼睛看着它的小猫崽,莫名觉得那双碧色瞳孔中放出的冷漠神色有些熟悉,但没有多想,只狠狠地诅咒:“你已经害得首领和角出了事,我要是你就自己滚出部落了!免得继续害人!”
依据花尾的了解,从前的绿耳只要听到类似的话语,就会浑身发抖、站在原地呜咽,最后在他的奚落中落荒而逃,这次也不会例外;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绿耳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脸色变得冰冷了许多。
有原身的记忆的陆迩自然清楚,原身的自闭症和像花尾这样的人的恶意有很大的关系;甚至原身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帐篷中饿死,“不想继续拖累其他人”也是他放弃求生的原因之一。
陆迩能够理解这些还处于原始部落阶段的兽人们对于重大灾害的恐慌、和寻求替代发泄的寄托,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的语言暴力。
“知道我是灾星还跟我靠这么近,是想被我克死吗?”
花尾似乎是想不到陆迩竟然还会反驳,怔了片刻才勃然大怒:“要不是你把角从我身边抢走了,谁会理你!你把角的遗物都给我,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原身的兽人的……前男友?
陆迩脸色有些古怪,没想到这个发展。
花尾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恶狠狠地道:“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好心帮你要部落分配的食物了!你就一个人饿死吧!”
说完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得意,狠狠瞪了陆迩一眼,又“噔噔噔”地跑远了。
陆迩呆了片刻,摇摇头,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地上被踩烂的白根菜和浆果,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咪的头:“我们的夜宵少了一半,太可惜了。”
小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呜”的声音。
——谁叫你把食物给他的?他在骗你!食物上交一半只是要求外出捕猎的兽人的,亚兽采集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还要冒着被野兽伤害的危险,部落从来不这么限制亚兽!
陆迩自然是听不懂小咪的心声。他对花尾的话基本不在意,先不说他自己有手有脚,还有满脑袋的农科专业知识,单说那枚会渗透灵水的神秘指环,就能保证他不被饿死。
带着小咪回了帐篷,陆迩肚子也有些打鼓,虽然下午在小菜园里喝了一点灵水,但是肚子里的空腹感可不是那点灵水可以消除的。
进了帐篷之后,陆迩放下猫,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咪忽然跳起来,跑到篝火堆之旁,“咪呜啊呜”地叫了起来。
陆迩一怔,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出门之前特意加了柴火避免熄灭的火堆,现在已经完全黯淡下来,上面还盖着一层湿漉漉的沙土,显然是被人恶意扑灭。
怪不得进了帐篷之后,没有感觉到以前那种暖烘烘的感觉。
陆迩神色冷了下来,想起了花尾跑开之前脸上的得意神情。
现在初春,夜晚还带着点冬日残留的寒气,没有篝火在,光凭那几张兽皮根本不能御寒。
陆迩心里有怒气隐隐翻滚,脸上的神情反倒十分平静,嘴角甚至微微有些翘起,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温和。
小咪有些担忧地抬起头,翡翠碧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沉吟片刻,把火堆里被沙土覆盖的柴火木炭都堆到一旁,还能烧的部分甩干净沙土重新放好,然后拎着一根木炭,去了距离最近的帐篷。
站在外面礼貌的叫了两声,一个年轻的兽人掀开帐篷出来,看到是绿耳,神色微微有些意外和警惕:“绿耳?”
这个兽人相貌还挺英俊,带着一点阳光的气质,头发是带点褐色的金黄,赤裸的上身展示着流畅的肌肉,不知道兽形是什么动物。
原身记忆里倒是见过他,只是名字不记得,所以陆迩只能客气地指了指手中的干柴:“我家的篝火灭了,能不能借个火?”
部落里只有首领那里才有火石,平日都很珍惜地放起来,其他家家户户都是保证自己的篝火不断,倘若有人不小心看灭了火,大都是互相借一借,一般也无人拒绝。
只是找人借火对于原身这种社恐自闭的亚兽来说,不啻于一场酷刑折磨,花尾倒是找准了原身的弱点。
部落里虽然因为花尾的煽动而对绿耳有些排斥,但借火这种事还是没有拒绝。那个年轻兽人直接回了帐篷,过会就拿了个点着的火把出来,递给了陆迩:“给。”
陆迩感激地道谢,拿着火种回去了,只留下那个年轻兽人在帐篷门口有些微微疑惑。
——总觉得……绿耳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再只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话,抬起头来那眼神温和,被看着还挺舒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