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之臣作者:梨花烟雨
第30节
蓦然听见这句话,蒲秋苔一时间只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不解的看向夏临轩:这家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一起听政?他在说笑话吗?
“朕刚刚还在想,庆朝皇帝爱你之才,却不会用。可转过头想想,朕何尝不是如此?秋苔,你志向高远胸怀抱负,朕若是以爱你之名将你永远困在深宫,还有什么脸说爱你?你就该在朝堂上,才能焕发万丈光彩。所以,和朕一起听政吧,你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才华,辅佐朕治国安邦,开疆拓土,和朕并肩携手,我们一起给天下百姓一个繁荣安定的太平盛世,好不好?”
蒲秋苔傻傻看着夏临轩,他完全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个建议给弄懵了,理智告诉他这不合时宜,一个男妃,和皇帝一起听政,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而夏临轩是一个出色帝王,他也用不着自己帮他处理政务。
然而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就被回忆占据。就如同夏临轩所想,蒲秋苔德才兼备,年纪轻轻已是名扬天下,他怎可能没有自己的胸怀抱负?而这些,原本随着庆朝的灭亡,已经被他尘封在心底最深处。可是今天,夏临轩一番话,就让这些被封藏得抱负和热血重新翻涌起来。
“皇上,不要说笑了,我只是你的男妃,是你的侍寝之臣,怎么可能和你一起听政?你又不是李治,体弱多病,也没有什么治国韬略,所以才让武后相帮。你本就是一个出色之极的皇帝,治国安邦,自有你干纲独断。一起听政,除了坐在你身边,我还能帮你什么?”
即便是被夏临轩鼓动起了如死水一般地内心,但蒲秋苔仍是很快便清醒意识到这种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微微苦涩一笑,轻声道:“皇上能想到臣曾经是个有抱负的人,这已经是对我的厚爱了,好像我该好好感谢你,只不过,是皇上夺走了我身为人臣的尊严和抱负,所以我不会感激你的。”
“朕知道,秋苔有理由恨朕。”
夏临轩叹了口气,想到让爱人以皇妃或者皇后身份坐在自己身边,只怕他也会觉得难堪。而且蒲秋苔很清醒,他知道皇帝只有一个就够了,所谓的一起听政,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摆设,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要怎么做呢?
夏临轩摸着下巴苦苦思索,忽听蒲秋苔在身旁轻声道:“好像是侍卫们来了,我听到了马蹄声。”
夏临轩一怔,接着用心倾听之下,果然只听远处马蹄声震天而起,若非沉浸在自己的心神里,他本该比蒲秋苔更早听见这声音才是,毕竟他是练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可是基本功。
来的人果然是御林军侍卫,蒲秋苔站起身,他的披风在河中已经被夏临轩脱掉了,身上外衣又给对方包扎了伤口,此时只有一件中衣和裤子,好在春日天气温暖,还不觉寒冷,但此时万万不能把这两件衣服除下来当旗子挥动,无奈之下,只好挥动手臂,一边尽力大喊着,期待那些经过的御林军能够发现。
那些御林军原本就是沿着河岸寻找,虽然骑着马小跑,眼睛却都盯在河岸上,蒲秋苔还没挥动手臂,他们就发现河滩上似乎有两个人,正要上前查看,便听到了蒲秋苔的呼唤声。一瞬间,带队的御林军首领和景凉厚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谢天谢地,皇上和文妃娘娘找到了,天不亡大名,而他们也不用以死谢罪了。
侍卫们迅速来到河滩上,围起了帷帐让蒲秋苔换了件干爽衣服,而夏临轩则因为现场没有御医,众人不敢动他,最后只好将人用担架抬了,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太监轮流抬着担架,飞一般往猎场赶回去。
“娘娘……”
殿外响起的脚步声让正倚着榻假寐的洛妃一下子惊醒过来,见明若红着脸喘着气进屋,她甚至没有心思训斥,急忙站起身道:“如何?可是猎场方面传回消息了?”
“是……”明若哭丧着脸,只看她的表情,徐若兰的心便忍不住往下一沉,沉声问道:“可是……根本没有机会?”
明若摇摇头,轻声道:“娘娘,文妃娘娘的马确实是被动了手脚,第二日他和几个太监出去散心的时候,那马也受惊了,本来……一切都如娘娘所愿,那疯马都带着文妃娘娘栽到河里了,却不料……不料皇上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了文妃娘娘,甚至……甚至为了保护文妃娘娘,皇上都……受了重伤。”
“什么?”
徐若兰猛地瞪大眼睛,身子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好半晌才哆嗦着问道:“怎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文妃出事的时候,是和皇上在一起?”
明若摇摇头,心想若是那样的话,只怕皇上第一时间就能把文妃娘娘救下,哪里还会让他被疯马给载到河里去?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升起不祥预感,暗道本来事情好好儿的,可谁知最后关头竟功亏一篑,难道……真的是连上天都不肯帮助娘娘,连上天都是站在文妃娘娘那一边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本宫说。”
身子猛然被狠狠摇晃了一下,明若回过神来,就看见徐若兰那张狰狞的面孔,完全失了素日里的绝代风华,因为极度的失望愤怒和恐惧,那五官甚至都是扭曲着的,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明若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就跪下了,哭着道:“回娘娘,文妃娘娘本来没和皇上在一起,可皇上射猎中途,忽然又回了帐篷,知道文妃出去散心后,他便独自追了过去,正好遇上文妃的马疯了,皇上……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在最后关头,接了文妃娘娘,两人一起坠河,为了怕文妃受到伤害,他……他就把文妃护住,结果自己被河中的冰块坚石撞得遍体鳞伤,最重的伤在后背,深可见骨……”
“够了,不要再说了。”
徐若兰猛地大吼一声,然后她的身子便晃了两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是明若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皇上他……他竟把那个男人看的这样重,为了救他,甚至都不顾自己的性命。呵呵……哈哈哈……”
徐若兰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满脸是泪,然后失魂落魄向榻边走去,一面喃喃道:“我输了,呵呵,我怎么能不输?哈哈哈……就算那个男人死了又如何?只怕皇上也不再是皇上了,哈哈哈……”
明若看着主子踉跄而行,忙上前想继续扶着她,却被洛妃一把甩开,只听她漠然道:“不用管我,什么时候圣旨下来了,再来叫我吧。”
听着主子这冷漠而又绝望的话语,明若心中冰寒一片。
“今天就回京,会不会有些急?皇上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
奢华的大帐篷里,蒲秋苔坐在夏临轩床边,难得的在替皇帝陛下剥桔子,一面轻声劝着,想让夏临轩打消主意。
还不等说完,就听对方沉声道:“伤虽然没全好,也不影响行动了,若等着全好,没有一个月哪能成?朕可等不了那许多时间,后宫如此乌烟瘴气,朕必须赶快回去整治,否则妃嫔们心怀险恶,朕受伤的消息又没瞒住,一旦回去晚了,谁知朝堂上能生什么祸乱?”
蒲秋苔剥桔子的手便停顿了一下,半晌后方淡淡道:“怎么敢肯定是后宫中人捣的鬼?先前妍妃娘娘的死还不够震慑吗?也许只是凑巧马儿受惊了也说不定。”
夏临轩冷哼一声道:“你的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怎么可能容易受惊?这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
不等说完,就听小贝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皇上,荆大人求见。”
“哦?”夏临轩的眉头一挑,看向蒲秋苔:“看来是有结果了,啧啧啧,都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春衣卫的办事效率还真是有待提高了。”
“已经很不错了,当初那匹马落在河中尸骨无存,连它为什么受惊都不知道,就这样,春衣卫竟然在三天内就查出了眉目,你还想怎样?”
蒲秋苔将桔子放在夏临轩手中,见荆雄进来,他便坐在了床头椅子上,静静看着对方行礼后开始汇报调查结果。
“启禀皇上,因为文妃娘娘骑得那匹马已经落入河中,所以臣不能得知马匹为何受惊,只好将马夫和娘娘身旁服侍的太监们全部控制起来,用了一些小小手段,终于得到了几条线索……”
“直接说结果,没结果就继续滚去查。”
夏临轩没好气的吼了一句,于是荆雄不敢再啰嗦,连忙躬身道:“是,启禀皇上,文妃娘娘的马之所以受惊,乃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做曹三儿的,他此次管着夜间巡逻的差事,在巡逻马棚的时候,特意在文妃娘娘所骑马匹的食槽草料里下了一种药,此药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任何后果,可一旦马匹食用了一种叫做金钱草的野菜,就会狂性大发……”
“又是这样让人意外的手段。”
荆雄不等说完,夏临轩就已经了解了事情大致经过,因皱起眉头打断了荆雄的话,他疑惑喃喃道:“为什么是金钱草?为什么马儿吃了这种东西就会狂性大发?这有什么讲究吗?”
荆雄道:“回禀皇上,文妃娘娘圣眷隆厚,此次猎场出行,定然是皇上侍卫们都在身边簇拥着,所以马匹一旦发狂,也很容易被制住。但这金钱草乃是生长于地表的十分低矮之物,只有在马匹悠闲漫步之时,才有可能偶尔吃到。想来这也便是幕后之人所要求的效果,试想马匹正悠闲漫步之际,忽然发狂,文妃娘娘骑术不精,猝不及防之下,就很容易发生意外,即便皇上和侍卫们在侧,只怕也很难及时施以援手……”
荆雄的话再次被打断,只见卧床的皇帝“砰”一掌拍在床沿,怒气冲冲吼道:“好大的胆子,好缜密的心思。幕后主使者是谁?”
荆雄忙道:“那曹三儿乃是被重金贿赂,并不知道和自己接头安排任务的人是谁?对方也遮掩了面目,不过皇上请再宽限臣几日,臣定将顺藤摸瓜,将暗害娘娘的幕后主使查个水落石出。”
“好,朕就再给你三天时间。”夏临轩沉声道:“朕已经传旨下去,明日便启程回宫。此事怕仍是涉及后宫中人,朕授你便宜行事之权,但凡是有可疑者,你尽可要求配合,就是太后和朕……”
“皇上不可。”
荆雄正听得心头大震,便听一直没开过口的蒲秋苔出声阻止,他不由有些吃惊,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对方正色道:“皇上,后宫之事,何等干系重大?若是您这一道命令传出,只怕朝野哗然,对皇上名声有损,臣也不愿背负这魅惑君心之名。”
夏临轩微微笑道:“秋苔放心,朕虽然放权给荆雄,不过是怕有那位高权重的有心人暗中阻挠办案罢了。他任春衣卫指挥使十余年,对这种事自然会把握分寸,不会闹得不可收拾。”
蒲秋苔还要再说,就听荆雄道:“是,臣必定小心查证,不负皇上所托。”
“娘娘,刚刚贝公公派人来报,说是先前谋害娘娘的幕后主使已经查出来了。”
云海殿中,蒲秋苔正在指挥宫女太监们把书房中的书拿出来晒,忽见红莲匆匆走进来,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是谁?”
这个问题别说蒲秋苔关心,就是祝明芳祝山云姐弟俩,乃至太子夏东明和二殿下夏东清,也都是十分关注的。
“是……洛妃娘娘。”
红莲叹了口气,暗道这下好,皇后娘娘去年秋仙逝了,妍妃两个多月前才因为谋害娘娘车裂而死,如今又轮到洛妃娘娘,这后宫中从此后便是文妃娘娘为尊了。真是的,究竟是有多想不开?明知道皇上把娘娘当做命根子,还非要除娘娘而后快,嫌自己命长吗?
“好啊,果然是她,我就说这后宫嫔妃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包藏祸心的。”
蒲秋苔还没反应,就见夏东明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冷笑一声道:“妍妃车裂而死,这洛妃竟是就等不及要步她后尘,不知父皇这一次要赐她一个什么刑罚?徐家也算是完了。哼!活该,舅舅早就说过,他们家仗着洛妃受宠,可横行霸道呢。”
“红莲,皇上下旨了吗?”
“贝公公刚知道消息就命人前来通知,皇上应该还没来得及下旨,不过大概也快了。”红莲说完,就见蒲秋苔站起身沉声道:“为我更衣,我要去养心殿。”
“娘娘,您该不会要劝皇上放过洛妃娘娘吧?皇上不会听您劝的,先前在猎场,皇上就已经怒发冲冠……”红莲真不愧是主子的贴心小棉袄,一下子就猜出了蒲秋苔的打算。
“我自有道理。”蒲秋苔皱着眉,匆匆换了衣裳,便往养心殿而来。刚进大门,就看见一个太监捧着黄绫圣旨,正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往门口来,看见他,连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这可是要送往银月殿的圣旨?”蒲秋苔挥挥手,那几个太监起身,听见他问这话,便忙答了一声“是”。
“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和皇上说话。”蒲秋苔吩咐完,便匆匆上了台阶,剩下几个太监面面相觑,暗道怎么着?文妃娘娘不会是要替洛妃娘娘求情吧?哎哟这也太愚蠢了吧?这后宫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如今都差点让人家害死,还要帮着求情?以为洛妃娘娘会感激吗?
夏临轩刚刚下旨,赐了洛妃徐若兰车裂之刑,徐家与李家一样,夺爵为民,徐父发配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