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想时光倒流,倒流到他没有打电话的时候,这样他永远也不会拨出这个电话。
他永远就不会这样尴尬。
“我不会让这个公司倒闭的。”连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绝不会。”
时年抓着电话听连清这样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无论这个公司倒闭不倒闭,他都不想去了。
“时年。”连清叫他的名字。
“嗯。”时年虽然烦躁还是答应了一声,“我在。”
“咱们——”连清停顿了一下,“点到为止吧。”
第78章狡猾呀人们啊(下)
时年自认自己是个的人,所以他没问为什么,时年也自认自己是个洒脱的人,所以他直接挂了电话。
点到为止。
时年记得连清五年前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那年他18岁,在高中毕业的暑假。
那天连清照例靠在床头抽烟,时年躺在旁边计划着什么时候开口和他说散伙比较合适,那时候的时年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他为可以离开窒息的家而内心欢喜。所以连清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如一点点到为止的时候,时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先他一步说散伙,仅此而已。
而现在,五年过去了,时年23岁,大学毕业,已经没有了家。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但不变的是同一个男人,和他说着点到为止。
时年眨眨眼,手下那个满头绿草的生草娃娃它从没被好好照顾过,时年想起来的时候就随手把喝得水浇上去,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任它自生自灭,可它现在依然生机勃勃,肆意生长。
命贱却好养活,古人诚不我欺。
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吧,他们早该如此。
时年不伤感,时年也不难过,他甚至觉得自己精瘦抖擞,有无穷的精力可以做好多事。
他先给那家公司hr发了邮件告知他们他不会去入职的事,然后他又打开文档把妙安杂志的专栏文章写好,一气呵成下笔犹如神助,他给自己泡了茶,给娃娃浇了水,扫地,拖地,甚至还叠了被子,他忙忙碌碌,做了许多他一直想做但是一直懒得做的事,等他晒完衣服回到卧室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不过只过去了一些些时间。
原来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做这么的事,时年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变得勤奋了。
只是当他看向窗口,外面的太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定住了,他想黑夜为什么还不来。
过得再慢的时间也终究是要过去的,当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之时,时年坐在飘窗上看着匆忙而过的行人和车,他想着这些人也一定有他们烦恼的事吧,世界上烦恼的人肯定不止他自己吧。
时年很洒脱,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在和连清相识的那一分钟起,他就做好了和他不再联系的准备。
不需要什么解释,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需要什么结果。
时年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时年做了他几天才能完成的事。
他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他用每一件事占据他的大脑,他想着等到天黑了,他就要做饭,吃饭,洗碗,洗澡,然后玩一会儿手机,上床睡觉,那么这一天就过去了,明天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就应该有新的开始。
可是,好难啊,时年忍不住会去想:为什么?
他仔细复盘每一句话,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连清突然说出点到为止的话,他不在乎点到为止的结果,至少他跟自己说自己不在乎,他在乎为什么。
但是“在乎”也没什么用,他总不能现在去质问连清,问他发什么疯,问他是不是吃错了药,问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年一边想一边看不起自己然后再一边想。
在循环往复中,外面的天空如他所愿黑的彻底,但是他既没有像他开始设想的那样开始做饭,也没有吃饭,更不要说后面那一连串的事。
他就是坐在飘窗上,然后发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时年都要睡着了,他很不开心,因为他下意识的觉得只要他睡着了,那么一切都会过去,他只差一点就能过去了。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并不是连清,时年松了一口气,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连串的数字,时年想着可能是hr的电话就接了起来,结果里面传出了妙安的声音。
他问时年和连清怎么了,连清今天下午突然打电话给他骂了他一顿。
时年拿着手机脸上没有表情,他想连清下午骂了妙安,为什么晚上妙安才给打给自己,难道这种事也有延迟性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怎么那么大火气?”妙安的声音很轻快,全不像是在生气。
“我们没怎么。”时年淡漠的说,他们的确没什么,只是没有预兆的上演了结局而已。
“这样吗?”妙安的语气颇为轻挑,“我以为你可以开始考虑我了。”
妙安笑着说:“他说我多管闲事,怪我不该和你说那家公司的事,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我把他的事全盘和你说了,然后我和他说你只是面试上了这家公司的工作举棋不定才找他的,你猜他怎么着——”
“你很无聊。”时年打断了妙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似乎自己终于从和连清两个人拉扯的事件里突然抽身出来,变成了演员众多的晚间八点档的肥皂剧,“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我也对你的玩笑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