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猪肉的饺子百吃不厌,酸爽又麻辣的汤汁最能驱寒,富含微量元素的紫菜和虾皮充分补回了一天消耗的能量。
吃完饺子喝完汤,鱼莜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肚子一饱,也有了力气,便开始搭桌子扯布,开始进行每日必做的刀工练习。
两小时过去,鱼莜摘下眼罩,抖了抖绢布上的豆腐丝,依旧对今天的训练成果不满意。
她在绢布上练习盲切已有近三个月,刚开始时进步飞快,后来一直停滞不前。鱼莜能明显感受到刀工遭遇到了瓶颈,一直无法有新的突破。
她尝试了很多方法,将练刀用的土豆换成更软的豆腐,或是用豆腐皮,然而切出来的丝依旧保持在三毫米宽,想要再细已是不能了。
鱼莜从电视上的美食专栏频道中,见过擅长刀工的淮扬师父将豆腐切得细如发丝,名为文思豆腐。沁园春里也有这道菜,不过鱼莜不是热炒区的,并没亲眼见过那道菜的制作过程。
三毫米和细如发丝……虽然她是盲切又加了块绢布,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鱼莜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如今师父不在身边,也没个人给她指点迷津。在研究出原因之前,鱼莜也只能先暂时把刀工练习搁置,着重练习颠锅及其他烹饪技法。
练了一会颠锅后,鱼莜拿着毛巾,大汗淋漓地走进浴室。
滚烫的热水从莲蓬头里喷洒下来,温柔而迅速地包裹住全身,无形间驱除了一天的劳累。
不消片刻,浴室内蒸汽氤氲,四处弥漫着沐浴露的香味。
洗掉身上的泡沫,鱼莜关掉了水龙头,擦干净身子后,从浴池里走出来。
她伸出手,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
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细致,黑亮的水眸里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垂在胸前,脸颊被热气染出了红晕,像个白里透红的苹果。
鱼莜歪头对着镜子笑了笑,她今天拒绝了一个很了不得的条件呢。
抛开帮厨的发展前景不提,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工资的涨额。
一位水台厨工的工资是三千出头,而帮厨则是八千到一万不等。每月一万块,足够她在这个城市过上不错的生活,至少不用每个月掰着指头紧巴巴地算交房租的日子。
这对于想尽快在城市里立足的鱼莜来说,是个足够诱惑的条件了。
她会拒绝孙宝田,并不是因为对面点房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她才来面点房两个月,虽然和大家相处的都不错,但若有了更好更适合发展的地方,她会选择离开。
她是一个厨师,面食只是她所擅长的一部分,并不是她所学的全部。如果一开始孙宝田邀请她的去热炒间,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而现在,她选择留在面点房,赌气和较真的成分更多一些。
因为她有着和钱昆同样的信心和坚持——对本土饮食文化的信心,和一心想要做好中式料理的坚持。
这是每一个中式厨师都理应拥有的东西。
***
马老四在东街头卖芡实糕已经卖了很多年了。
他做得芡实糕松软料足,从不短秤,因此在附近也小有名气。
他因为天生右脚有点跛,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靠着这份手艺,生活也过得下去。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要说毛病,单就一样:嘴馋。
他的摊位离沁园春不过二百米,每天都能看到沁园春的客人们进进出出,迎来送往。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而从沁园春飘出的菜香,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
坐在摊位前,闻着那时不时飘来的香味实在是一种煎熬。他也想换个地方摆摊,但其他地段都不如这条街人流多,也怕自己挪了窝,一些熟客就找不到他的摊位了。
于是生意好时,他兜里有几个闲钱,就常会来沁园春打打牙祭,解解馋。
要说本地的哪家苏菜饭馆最出名,当属秦忆楼和沁园春平分秋色。但秦忆楼因为位置稍远,他只去过一次,点了一道清河虾仁,一碗蛋炒饭,就花了他三百大洋。
从此他便再也不去秦忆楼了。
明明一碗面就能打发的事,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马老四觉得论起面食,还得属沁园春最正宗。
尤其是那蟹粉面,现在正是大闸蟹最肥的时候,满满一大勺橙黄的蟹粉浇在面上,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听说沁园春已经换了秋季菜单,这天马老四提前收了摊,早早地来到沁园春,就想吃一碗蟹粉面。
挑了个位置坐定,马老四在桌上摸了一遍没有找到菜单,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客人都在低着头,在桌角的电子屏幕上点菜。
好家伙,两个月没来,这店里的设施倒是大变样了。
瞅着嵌在桌面里的光屏,马老四依葫芦画瓢,也学着别人用手指戳着上下翻页。
马老四翻了一圈,没找着蟹粉面,菜单里也尽起得怪名,什么起司、蔓越莓、沙拉,全都是一些他没听过也没尝过的东西。
喊来服务员,马老四问:“怎么你们今年的秋季特色菜单上没有蟹粉面了?”
服务员面带笑容地解释:“今年我们菜单翻新,跟往年有些不一样。您要是想吃蟹粉,我们这的蟹粉豆腐,蟹粉捞饭,味道也都是很不错的。”
马老四来这就是奔着一口面来,对豆腐和米饭都没啥兴趣。
然而蟹粉金贵,以往都要一百五十块一碗,若没有秋季菜单的折扣,直接点的话恐怕得将近两百一碗了。
他摸摸自己干瘪的荷包,退而求其次:“……那就来碗老鸭面吧,要重青1。”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服务员端来托盘,送来热气腾腾的菜肴。
一碟油亮的卤鸭肉,一碗热乎的清汤,一碗白生生的面条,还有一碟子棕色的酱料。
以往沁园春的老鸭面都是汤面合一,鸭肉铺在面上,现在怎么改成了分碗装了?不过分量看着倒没少,马老四倒也不在意这种细节,心下嘀咕一句,无非自己多动动手了。
“这是什么?”马老四指着那碟多出来的酱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