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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下大错还有人抵罪,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是也。清明叹曰,明知罪不可恕还偏要赎之,乃是逆天逆德逆道,执塔者多不能善终,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锁心者忘却前尘重返天真,执塔者力竭而亡,否则,只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宿业。

师宣啧了两声,越听越觉得这塔简直扎眼,推着清明远离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于此同时,从律阁出来的沙弥回去罚抄,静下心,书写弟子录。

一字字。

一行行。

以佛爷起头,清字辈四大阁主随后,跟妙字辈弟子十余众,妙语有号故我笔尖一顿,这号虽不算职号,但尊者若以此钻漏dòng,还是可以狡辩几分,然,尊者竟提都未提。继续写,是空字辈弟子百余众,中间又有数辈万余众,新进沙弥等好不容易写到自己,望望在金字塔前端的妙字辈,再看看位于纸页末尾,连统一赐名排辈都未曾有过的自己,终于明白清明为何罚他,原来先不说妙语如何,他都已目无尊长,再非议尊者以下犯上,实乃大不敬,怪不得连律阁阁主都看不过眼。

沙弥心里顿悟。

物极必反,原本若顽石不堪雕琢导致尘念堆叠成形,大有作茧自缚的迹象,现尘世烦扰被一念劈散,脑内明澈,心中清净,已斩尘念,当夜心境进阶,没有辜负他在新进沙弥中的才名,入了几位高僧的眼。

沙弥早上去做早课,一路行来受到不少恭贺,原本该沾沾自喜的他,竟然心中再无波动,淡然处之,心中越发为之前锱铢必较的自己羞愧,见妙语安座其间,上前自省昨日曾背后说人长短,妙语懒洋洋地挥手,并不在意,沙弥又表示亦想向尊者亲自道歉,可未有机会见面想请他帮忙,妙语动作一顿。

斜睨沙弥一眼,妙语悠然笑道,哪有徒弟管师父的道理?你有心意即可。

见沙弥内心难安,妙语才补充一句,会帮他把心意带到。

沙弥一时萌生奇怪念头,总觉得,这对师徒有点不寻常。为师者对徒弟的过度维护早已超越护短,而为徒者对师父的独占亦非同寻常,总觉得,总觉得不由间,沙弥竟联想到一些大不敬的污秽念头,赶忙摇头撞散,默念佛号。

师宣支着下巴,听着上面讲经。

偶尔瞥眼指甲,认师隔日早起时甲fèng不知为何有血腥,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几日过去,都未发生类似qíng况,但不知为何,师宣偶有心悸,总是挂念不下。

捂嘴打了个哈欠,溜神间,一捧水凭空冒出浇了师宣满头。

师宣四下一望,见清明站在课室外正收回指诀。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讲经僧人轻咳一声,自以为明白师叔的态度,妙语,你把我方才所言复述一遍。

清艳的青年施施然起身,擦掉脸上的水,妙语未听。

讲经僧人噎了一下,还真是没法帮他糊弄,按罚是抄经,僧人目光刚瞄向经书,师叔眸色微凉,僧人顿了顿,道,你打开课本,把经文复述一,嗯僧人声音戛然而止,被师叔的目光看得发寒,瞄见师叔的目光落在妙语滴答落水的僧服上,顿时福灵心至,恍悟道,嗯,经文就不用复述了,你现在浑身湿透,还是先下去换件衣服吧。

果然,课室外的师叔脸色稍霁,待妙语出去,对他道,顽徒故我实在不堪教化,且他佛学浅薄难以与其他弟子比拟,如今学习经文还太过艰难,第一年就先让本尊在殿中给他私授小课,你觉得可行与否?

我觉得师叔你公然违规!僧人心里腹诽,但人怂不敢说,脸上笑出朵花,当然可行,师叔经学远胜我等,有道是因材施教,此事师叔做主即可。

嗯。清明点头带着徒弟离开,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对了,记得以后每日签到本送到天人殿,让故我签了。

僧人不由面苦,这是以小课代早课,等妙语跟上进度,也不用再履行一年早课的义务。

往日总听掌经阁的师父说自家小师弟狡猾,僧人端望师叔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总觉得是师父妒忌师叔长得好才乱编排,如今亲眼见识到师叔的明里惩戒,暗里开脱,果然狡猾非常!一个换衣就光明正大把惫懒徒弟带走,他总不能拦着湿身的妙语不让走,真那样做,保不准师叔还要怪他一个居心叵测。

自见识师叔连签到这等书面资历都顾及到的斩糙除根之举,实在不怪他瞎想。

目视师叔擦拭宝贝徒弟的光头和脖颈,明明一个法咒了事还非要亲手为之,僧人想到自家师徒待遇,内心叹了句同人不同命。师叔真有心惩戒,早该从头到尾浇个透心凉,可你看那水堪堪流到脖颈就没了,像什么话?算惩罚还是洗脸啊?!

僧人腹诽着,见那师徒qíng深闪瞎狗眼的俩人走到光下,妙语圆圆脑袋在水光映she中被闪闪金辉笼罩,竟还是功德池水?!这别说浇头,让僧人主动淋上几盆都乐得笑一年。难道小道消息说,师叔闭户不出的那些日子,天天偷功德池水给徒弟洗澡是真的?!

清明收了帕子,见故我眼角擦不掉的倦意,仍心揪了一下,轻抚他的脑门。

自今日起,再不用起这么早了。

故我亲昵地往清明掌心蹭蹭,蹭得清明睫毛颤了颤,待要收回手,被徒弟抱住手掌,当那张小脸表露依赖,故意撒娇说你给我多抱一下就困意全消时,明知他又在演戏,却再不忍收回手,叹了一声任他抱着磨蹭了。

过来寻师弟的清正站在不远处,准备迈出的步子收了回去,盯着师弟两人。

一位清俊绝尘,一个风华藏艳,两个风采不相上下的人目光相撞,画面极美,清正的眉却越皱越深。

当年佛爷第一次带师弟回来宣布收关门弟子时,三位师兄并非没有怨言。然而,佛爷挪开肥硕身体,露出师弟举世无双的容貌,像缕拂柳从桥头垂落,滑过师兄弟几人心湖,只凭一个照面一张脸就让心藏不满的三人排斥稍褪,而清明抬眼,一双外露凉薄内藏温柔的眸子滑过几人,原本含在喉间的反对一个个都咽了下去,无人再出声。

宝相庄严,心如江海,慈悲仁善在师兄三人眼里,师弟可以说是他们至今所见之人中,最适合修佛的人。

因此,每当传出师弟进阶,他们不仅不嫉妒,反而与有荣焉,佛爷管理婆娑界已久,早算出自己将重入轮回历三灾九劫,偌大一界由谁接管,三位师兄早心知肚明,如今清明修为已到,只差心境,离破妄不过临门一脚罢了!

可现在,清正目视原本无qíng无yù的师弟竟然温柔外露,还表现得如此温柔缱绻,清正眼皮直跳,目光落于清明的戒疤,一个不好的念头滑上心头。

不远处。清明催徒弟去换衣,待徒弟走远,身形一转朝向清正。

清明早已发现清正的注视,朝师兄走去。

清正开口要说什么,清明淡淡摇头,仿佛明了般道,师兄莫言。

你清正脸色难看,他所猜果然无误!

先前师弟归来,佛爷让三人莫要追问戒疤一事,说师弟自会调节。佛爷信任师弟,却没发现这戒疤竟来自一个佛家子弟最不可为之事?师弟还公然把最险恶的源头带在身边,朝夕相处?别说调节,一不小心深陷险境都有可能,清正盯着戒疤恨不得盯出一个dòng,心里有了狠意!师弟不容有失,若不然,若不然把这源头一刀

师兄!!!一声蕴含警告的声音响在耳边。

清正回过神,对上清明锋芒外露的犀利目光,怔愣一瞬,回想方才所思,喃喃,罪过罪过。

清正低念了几遍经,拉着师弟进了一间客室谈话。

你这样,你这样你怎么能犯下这种错!清正难以出口,叹了几句,你还把人带回来是想怎样?师弟你有以身饲虎的胆气,师兄我可看得是心惊ròu跳!不论你有什么打算,我既已知晓就无法当作不知,要么等会你去向佛爷告解,要么我去

师兄

清明叹了声,我不说,自有我不说的道理,你大可不必如此周章。

你有什么道理?

师兄。世间qíng爱如火,有风阻之则烈,风扑灭之意越甚,焰头跳之越高燃之越烈,其结果,不过是自焚己身,那些殉qíng者就是这么来的。反之,时光如水,日日浸润,再烈的痴qíng终会被洗涤成亲qíng。

清明苦笑,师兄,你莫作风也莫bī师弟,师弟若能自控,早已自行掐断火苗哪会任它心头点火,烧得肺腑剧痛难言?师兄若有心,何不与水同游,一旁观望?

罢罢。清正被清明劝住,不再提及此事,说起来意。

律阁寻到一件没烧完的带血的衣角,用其血做法,指向的失血者正是空悟,只是追寻衣料主人的气息遭遇阻挡,难以探查,观服装款式确实是外客。现宾客们已驻留几日,还没有可疑人露出马脚,实在拖不下去,今晚若再不找出犯人,只能放宾客离开,最后一夜巡守,定要加qiáng警戒。

第40章qíng挑佛主(8

是夜。

藏宝阁。

静如死寂。

师宣猛然被人拍醒,望着眼前,这是

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殷逢渊用衣服擦拭师宣指尖的血迹,几步远处,一位有几面之缘的沙弥捂住被掏开一个dòng的腹部,想张嘴大喊,却被封了声音。

师宣很想当作误会,然,捏碎的金色佛丹从指fèng流泻,前几日还打算化敌为友的沙弥用难以置信且堪称凄厉的目光盯着他。殷逢渊边处理师宣身上的可疑痕迹边说,上次我见你梦游伤人,还以为你与那人有私怨,今日再见,方明白并非偶然。

见师宣盯着沙弥回不过神,殷逢渊以为他担心。

我待会可洗掉他的记忆,你若不放心,也可灭口,只是今晚警戒太严,还是莫要节外生枝。

师宣回过神,瞬间明白,是破妄子的皮囊作祟!没想到清明一心成佛的执妄,竟催生出斩断他人求佛之心的魔物!他回到满是向佛之人的婆娑界,夜晚意识薄弱被皮囊本身ròu体支配,gān了这等恶事!

殷逢渊去消除沙弥的记忆,被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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