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师兄的琴艺已是绝伦,但师父毕竟是师父,他是万岁以上的天君,又以琴棋两艺著称,纵使公子羽有琴心,北天君的琴力,依旧在他之上。
只是今夜,师父的琴,听起来甚为忧愁。
师父弹一会儿琴,音律未歇,却长叹一声,叹息绵长。
北天君的门后,探出几颗毛茸茸的脑袋来。
缘杏、和水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化作了娇小的兽身,藏在外边偷偷看。
公子羽也在,只是他兽身不小,只能无奈地以人身躲藏,看着师弟师妹们都拖着尾巴。
北天君琴弹着弹着,指尖一个“铮――”音,美眸一转,拖长了调子,道:“躲着做什么?来都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没想到离开了北天宫,还是一点儿都瞒不住师父的眼睛。
缘杏一窘,四只小爪一踮,跟其他人一起灵巧地跳进门槛里。
公子羽也从门后走出来,赧然道:“师父。”
北天君:“……”
北天君:“你竟也来了,罢了罢了,都进来吧。”
师兄妹四人,在师父琴前排排坐好。
缘杏问:“师父,您与东天女君,是有什么过节吗?”
北天君道:“不算有过节,只是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如今见面,有些尴尬。”
缘杏问:“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呀?”
北天君:“……好友。”
缘杏:“只是好友?”
北天君:“不是好友是什么,你还想听到什么答案?”
缘杏道:“因为水师弟说,师父您对东天女君,定是有男女之情。”
缘杏的杏眸澄净,没有多少歪意思。
但北天君竟是手下琴音乱了,面颊染上一丝慌乱。
他扫了眼前四个弟子,一人一个毛栗子敲在脑袋上,将缘杏敲得闭起眼睛。
北天君道:“小孩子家家的,都懂什么男女之情。”
水师弟小小一只兔子,也被敲得炸了毛,但他不大服气,说:“师父不要小瞧我们了,今日你与东天女君那番对话,任谁都听得出您是有赌气吃醋的意思,若只是寻常好友,怎么会如此。”
缘杏懵懂地问:“真的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
“……有。”
北天君见他们问得迫切,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长叹一声,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承认。
兴奋,像鼬似的支着爪子在地上站起来:“真的假的?!师父你竟然真喜欢东天女君?难不成是单恋?还是说暗恋?你们将来要成婚吗?这么说,东天女君日后就是我们师娘了?那算不算有两个师父?!”
下一瞬,北天君抬起手,在额上打了个格外重的爆栗。
用爪子捂脑袋,在地上耍赖打滚。
北天君闭眼,故作清高,云淡风轻道:“没你们想得那么奇怪,我与东天女君,都是天地初开便生于世间的神明。那时天地间生灵稀少,仙神之间来来往往都认得,如今的五大天君,天帝生得最早,于我们而言像是大哥哥,而我们四方天君则是同时诞生,同受天帝引导,那时吃住都在一起,像是姐妹兄弟一般。
“而我与东天女君,我善琴棋,她善书画,平日里比其他人聊得来,日子久了,也算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有了些与旁人不同的情愫。我这么想,她亦如此,因此我们琴瑟合璧、情投意合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我们在其他人眼中,也算是神仙眷侣。”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发出恍然大悟的呼声,唯有公子羽面有沉色。
这些事委实久远,就连他,都没有从父母口中听过。
公子羽问:“那后来,师父为什么没有与东天女君再在一起了?”
对于这个问题,缘杏、和水师弟也很感兴趣。
立即猜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大战八百回合的大事!”
水师弟问:“是不是有坏人从中作梗?”
缘杏担忧说:“师父与女君大人看起来这么相配,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吧……”
北天君对孩子们对他的私事那么感兴趣有些头痛,但事到如今,不说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了,更何况,他自己憋在心里多年,也有些难受。
“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北天君瞥了他们一眼,但说起往事,也略微垂眸,有感慨之色。
北天君轻轻道:“你们现在看我,已是上古而来的万年天君。但在过去,我也是年轻过的,东天女君她……亦是如此。”
太过年轻的时候,就会犯错,会冲动,会气盛,不懂得珍惜,会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时候,他们年少气盛。
在一起是凭着一腔爱意和海啸般的冲动,热恋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等到最热情的恋潮褪去,到了携手相持的时候,却忽然不知道彼此该怎么相处。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天庭未平,三界纷争,我们并肩而战、生死相托,默契如左手与右手,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是觉得,可以就这样一生一世,相濡以沫。”
“然而后来三界初平,天界生活逐渐平淡,我们两人生活在一起,步调却不如想象中一致。”
“她不喜我在卧室弹琴,说声音太响,影响她画画书写的思路。我不喜她总是换家中帘布帷帐的材质颜色,总让我不能静心,有时还找不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