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年纪小,玩心重,弟子便带她四处游玩,见些世面。此番只是途径京城,来见见故人。老师若是想念我,便趁着今日多看两眼,说不得过两日,弟子就去了别处呢。”
孟太傅瞅着他,将书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叹了一声。
“走便走,谁想念你?走了也好,你这个性子,留在朝堂上啊,不晓得要得罪多少人。”
在翰林院见到这个用温柔笑意掩藏锋芒的年轻人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不会在京城久待。
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当初在刑部做事,倒着实逼得无法无天的勋贵们有口难言。也因此得陛下看重。
只可惜他心中无君,无黎民,便不留恋权势,也不做君王手中利刃,很快就辞官离京了。
“老师谬赞了。”
孟太傅瞪眼道:“我是在夸你吗?”
妙果已经在院门口探头探脑,摸不准师兄叙旧叙得如何了。
她正犹豫着,就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一身洒金白袍,扎眼得不行。
“裴……裴什么来着。”
裴子恒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一袭浅紫色的软烟罗曳地裙,黑发盘在脑后,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肤若凝脂,唇如点朱,走两步就要捂着心口喘气,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柔弱美人。
冷脸郎君对着妙果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却对身边的女子小意温柔,冰山融化也莫过于此了。
妙果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等会儿再回来找师兄比较好。
抬步欲走,却听见沈钰安喊她:“妙果,进来拜见老师。”
“啊?哦哦,我来了。”
孟太傅坐着,等妙果在沈钰安的指导下给他奉了一杯茶,恭恭敬敬说老先生好。
他抚着胡须连连说好,怎么看妙果怎么满意。
“是个有灵性的聪明丫头,跟京中那些故作老成的小姐们都不一样,难怪得你喜欢。”
说完着句话,他态度和蔼地问妙果:“钰安待你如何?他性子慢热,若是叫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夫君待我极好,多谢您关心。”妙果有点喜欢这个和气的太傅,他是妙果见过的最体面的老者。
应该是读过很多书,眼中透着智慧,岁月流逝和眼界的开阔让他有着深厚的底蕴,他却并不倚老卖老,什么都要指点一通。
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还懂很多乡野事,说河中捉鱼的趣味,说麦苗施肥捉虫的时节,不会叫妙果搭不上话。
孟太傅正同她聊的开心,小厮过来禀报,说中书令大人带着夫人来拜见了。
孟太傅头都大了,挥挥手叫将人请进来。
一边同妙果语重心长道:“你不晓得,同是年轻人,那姑娘看着病歪歪的,咳起来叫我这个老人家都提心吊胆。你可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妙果点头,心道她身体可是再好不过了。
沈钰安叩了叩桌面,含笑道:“妙果,坐到我身边来,给裴大人腾个位置。”
妙果依言坐到他身边去,刚刚坐好,她的手就被师兄拉过去,玩什么有趣玩意儿一样地戳戳捏捏。
他动作不大,孟太傅并不知晓,但妙果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往回收手,沈钰安便用一种很柔软的谴责眼神看她。
“……”
这又是干什么?
妙果便缴械投降,随他去了。
裴子恒扶着夫人进来,看见沈钰安一点也不惊讶,端端正正拜见了孟太傅,还对着沈钰安行了个礼:“沈师兄,嫂夫人。”
“……哇。”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妙果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从裴子恒这里听到一句尊称,“嫂夫人”这称呼突然就变得好听起来。
“裴大人真是客气。”
沈钰安的心思并不在来人身上,他包着妙果的手,天气暖和,加上买的护肤脂膏效果不错,她的手除了虎口有薄薄一层练刀留下的硬茧,整体已经变得白嫩柔滑。
他戳了戳妙果手背凹陷进去的小窝,很想现在就告诉妙果,不要觉得自卑也不要觉得负罪,他很喜欢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陪在他身边,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可以一直……相爱。
心尖因为这两个字颤动起来,妙果的指尖不经意地挠了他的掌心一下,那种甜蜜折磨的痒就蔓延到血液中了,他立刻捉住她的手捏回去,想用力捏出红印子,又舍不得。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侣与自己心意相通更加美好的感受呢?
沉浸在喜悦中的大妖如此想着。
提醒师兄接话的妙果只好掐住师兄的大腿,这才让他听见了旁人的声音。
“咳咳,钰安呐,子恒同你说话呢。”孟太傅知道两个弟子不对付,却不知好些年过去了,俩人之间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敷衍。
“哦,裴大人说了什么?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没听见。”
妙果胆大包天掐他,现在又低眉颔首装作无事发生,碍于人前不好动作,沈钰安只好暂时放开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下摆。
裴子恒冷眼瞧着他,疑心沈钰安是故意忽视自己,这实在是很常见的幼稚把戏。
“也没什么大事,”裴子恒看一眼孟太傅,尽量缓和语气,“为陛下给沈师兄传个信,他希望您能在京中留一段时间,不要再躲他。”
孟太傅疑惑出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