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晏和沈妄过来,他拍拍身边:“过来坐,陪我跟我妹妹聊聊天。”
周晏:“......”
两人还是坐到了他身边。
“想问什么就问吧,”池楹道,“除了云芜的事情,那个我不能说。”
周晏也伸出手帮他除草:“沈府的贝壳,是你留下来的吧。”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池楹点了点头:“但沈府的人不是我杀的。”
“我去的时候,”他道,“沈府就已经满府被屠尽了,我想要的东西没找到,那贝壳,实则也是我故意掉在那里面的。”
他想把他们引到瀛洲岛。
“那便是沈府有的东西,有人先你一步拿走了,可你知道沈府你想要的那个东西在我和沈妄身上也有,”周晏袖中的手拢了拢,“你便设计让我和师弟来了瀛洲岛,是这样吗?”
拍手的声音响起,池楹笑了笑,转而问:“想不想知道我想要沈府的什么东西?”
周晏没吭声。
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池楹为什么杀他,从他毫不犹豫地捅向他腰腹的双钩,又从莫名其妙出现的云芜那里给他说的话。
但他不想说,也不想承认。
池楹没有给他逃避的空间,周晏不说,他便开口了:“因为沈府一直藏着一截神骨。”
“上古之神的神骨。”
“周晏,你身体里,也有一截上古之神的神骨。”
池楹随意弯了弯漆黑的眸:“我想要的,就是你这截神骨。”
周晏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话。
是哪方神拔神骨,救他命。
如此大恩只是听着,便叫他不知如何奉还。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他放在膝上的手被拍了拍,沈妄看过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看向池楹:“这截神骨是谁的,你要这神骨又有什么用?”
周晏的目光也落到了池楹身上。
池楹被两人如此严肃珍重地注视着,反而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上古之神的神骨,谁又知道呢,两百多年前天道几尊上古神遁入虚无与天地同在,早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又如何知道那神是谁。”
“至于我要这神骨干什么,”池楹轻轻拍了拍跟前的坟,“周晏,你有想要留住什么吗?”
他没有等周晏回答:“我想留住的是我妹妹。”
两百多年前,当今天帝与弟弟争夺天帝之位,害得人道民不聊生,不过是一只未化形的兔子,受到波及死便死了,连一滴泪都赚不得。
只有个没甚本事的哥哥,飞升天道后为了再见她一面,去偷了天帝的转命盘,不幸被发现,剔去仙骨贬下人道,做了个瀛洲岛岛主。
“转命盘可转时间,”池楹低下头,伸手碰了碰腰间的双钩,“我当时马上就要碰到它了,只要拨转一下,时间倒回两百年前,我便能再见到我妹妹了。”
他喃喃道:“只要拨转一下,就好了。”
到底天不如人愿。
“被贬下人道后仅凭修炼飞升,再过百年千年我也入不了天道,”池楹看了周晏一眼,“可你体内的这截上古之神的神骨,我炼化了,便能即刻飞升。”
“然后再去偷转命盘,”沈妄冷笑了一声,“再一次被剔仙骨贬下来?”
周晏在旁边点点头,也觉得此计不可行。
池楹咬牙道:“那你们觉得该如何。”
沈妄道:“杀了天帝,转命盘自然就是你的了。”
周晏:“......”
这个方法好像更不可行。
“不聊这些了,”池楹叹了一口气,他柔软的目光从坟边转过来,将情绪抽离,又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瀛洲岛岛主,“答应我一个事,我告诉你们是谁拿走沈府那截神骨。”
周晏问道:“什么事?”
“你们要去追查那截神骨么?”
思量了片刻,周晏道:“我是要去的。”
沈妄也道:“我跟着师兄。”
“如此便好,”池楹扬了扬下巴,“带上我。”
“我差点杀了你,内心总是愧疚的。”他将半个身子靠在坟旁的墓碑上,这话说出来对于他来说似乎很艰难,但他还是敛眉开口,叹息声轻的听不见,“不管你信不信。”
周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静了片刻,只是道:“你说吧,是谁拿了那截神骨。”
池楹松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句话已经够了。
“你还记得吗,沈府沈老爷被杀后几天,全府都没人发现他的死亡,”池楹道,“青州的魔修,有一个手段,将人炼化成尸魔,供他们驱使,一旦被练成尸魔,表明虽与常人无异,但实则已经成了傀儡,一举一动,皆听炼化之人指示。”
“沈府的众人,早在沈老爷死的数日之前,就尽数被炼化成了尸魔。”
*
和池楹告别后,周晏走出来,还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他微微垂头,袖子突然被拽了拽。
周晏看了眼拽他的沈妄。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生气了,见周晏看过来,只冷着脸看了眼斜前方。
周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人立在黄昏下。
是隗朗。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有点严重,我们学校已经封了,看文的宝子们做好防护哦!出门记得戴口罩呀,安全第一!(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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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把你右手给师兄看一下
他就站在不远处,泼墨般的火烧云笼罩在这个小岛上方,显得他整个人都渺小极了。
周晏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他胳膊上还绑着绷带,显然是伤口还没有好。
见周晏望过来,隗朗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只露给他了一个头顶。
周晏停住了要走的脚步,他对沈妄说了一声:“你先回去,或者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就朝隗朗那边走去。
待周晏走进,隗朗竟是一伸手,把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眼前。
周晏一看,居然是那日他在阵眼上割自己用的那把刀。
“我对不住周大哥,这次是来给周大哥道歉的,”他声音低低,却满含着愧疚,“周大哥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周晏被他一席话说的错愕。怎么现在的小孩儿,动不动就要自残。
他伸手接过了刀,但却没像隗朗话中的意思拿来“处置”他,而是手一翻,将背在了身后,开口的声音中含了些笑意:“你们岛主可是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答应做这些事。”
隗朗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池楹的院子。
周晏弯了弯眼,看着他的动作,从喉咙间吐出一个嗯字,意思是你不信大可进去问问。
少年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终于信了他说的话,他突然变得局促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声如蚊呐:“我就是想让阿奶回来......”
他说到最后,带着周晏去了自己家。
和上一次给药时让他站在门外不同,周晏跟着他穿过低低矮矮的门檐,看到屋里的情况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隗朗家的屋子并不大,但和其他人家屋中央供奉着神佛不同,隗朗家的屋子正中央,却是停着一口棺材。
那棺材没有阖上,而是敞亮打开着的,隗朗带着他走到棺材旁边,周晏微微一低头,就看到棺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老人。
她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了,薄薄一层皮覆在枯瘦的骨头上,每根骨头相连间的棱角都凸出的一清二楚,有的地方骨头撑着皮,看着都让人害怕它把皮给刺破掉。
一看便知这老人已经死去多日了,只不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保存了下来,到现在尸体还没有腐烂。
即便尸体被人细心精致地护养着,可到底阻挡不住满身的尸斑。
她穿着干净精致的衣裳,只剩骨头连着皮的腕间带着雕琢华美的银镯子,白发一丝丝被梳的妥帖。
而棺材其他地方,则被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珊瑚花。
底下的一层已经枯萎了,而更上面的一层,却是刚被摘下来,开得艳艳的红珊瑚花。
她被红珊瑚花拥簇着,而被放到她胸前的那一朵,周晏认得,是那天夜里他带着隗朗去摘的那一朵。
是这个季节中,整个悬崖峭壁上,开得最好看的一朵。
自进了屋子后隗朗什么话都没说,可是当周晏看到躺在棺材中的那个老人时,都已经明白了。
你能付出多大代价,去唤醒已经离去的人。
从几个月前池楹出现在灵州同光宗那个镇子下开始,瀛洲岛便已经计算好了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引他来,祭祀节布阵,杀了他取神骨。
一环扣一环,整个岛的孤独一掷,换来几分不可能实现的缥缈希望。
棺材横着放在屋中,周晏和隗朗站在一侧,另一侧传来几声声响,一个满头白发的头颅伸了出来。
是隗爷爷。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恍若苍老了数十年的光阴,一头白发已经和棺材中的隗奶奶如出一辙,皱纹沟壑一般蜿蜒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