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枪口正对准他的腹腔。
蔺言微微用力,枪口隔着衣服抵住皮肉,他问:“这里是哪?”
崔堂缓缓松开了牙,喉结动了动,道:“胃。”
蔺言受伤的手臂在空气中晃动了一下,他伸出大拇指,替崔堂抹去了嘴边的血迹。
反手擦在了崔堂的衣领上。
崔堂下巴绷紧,眼神依然充满了恶意,扯开唇问道:“长官,您痛吗?”
蔺言没理他,继续问:“这里呢?”
崔堂沉默了几秒,呼吸似乎重了些。
最终,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脾。”
少年轻轻颔首,枪口继续向上,“这里呢?”
心脏。
只要对着这里开一枪,崔堂必死无疑。
像是有一盆看不见的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崔堂沸腾的血液都凝固了,粗重的呼吸仿佛在嘲笑他的失算。
崔堂没回答,蔺言也没兴趣等,他屈起膝盖撞了一下崔堂的腰,“起来。”
背后,狱警和执法队成员纷纷举着枪,被数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崔堂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被蔺言用枪推着站起身,尹玉成站在蔺言身后,同他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笑。
能让蔺言流血的,他是第一个。
崔堂面无表情的别开眼,尹玉成有什么打算和他无关,齿尖残留的血腥气在身体里游走,梦里的白鸽似乎又出现了。
那白鸽越飞越近,最后落在了他的肩头。
“砰!”
火光一闪而过,子弹穿过了他的右肩,白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涌出的鲜血。
蔺言的血之前抹在这。
他们的血融在了一起。
两名狱警迅速按住崔堂的双臂,粗暴的将他压在了地上,电棍压住崔堂的后颈,他的侧脸紧贴地面,几乎变了形。
“别动!”
高个狱警怒喝一声,膝盖跪压在崔堂的脊背上,“还想再来一枪吗!”
血从肩膀蔓延到地面,将崔堂的脸洇湿,崔堂竭力将眼珠撇向眼角,才能从这个角度看到蔺言。
那人放下袖子遮住了伤痕,弯腰捡起帽子,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重新扣回发顶。
蔺言扭过头问:“你们要送他回小黑屋吗?”
高个狱警忙不迭的点点头。
蔺言垂下眸子,崔堂确信他在看他,于是血泊里的男人扯开阴鸷的笑容,仿佛泥沼中的毒蛇。
你要说什么?
你要救我吗?
哪怕我想杀你?
在医务室那段时间已经足够崔堂从各个人口中了解关于蔺言的事迹了,和克里斯曼一样,崔堂也觉得蔺言不该来桑德拉。
善良的人会死在这里。
你救不了任何人,他们都该下地狱。
空气在沉默中凝结,压的人喘不过气,执法队成员左右看看,终究没插话。
这是桑德拉内部的事,他无权管理。
血顺着指尖滴落。
少年收回视线,微微侧过脸对前辈们颔首,语调轻而缓,“把他和封荆关一间吧。”
捏着枪的狱警们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崔堂猛地抬起头,力道极大,高个狱警的警棍都差点脱手。
封荆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小黑屋又是完全没有娱乐的地方,和他关一起,他们俩之间只能活一个。
【夏娃:你又要二选一了吗?】
【蔺言:这叫驱虎吞狼。】
一个身负枪伤,一个失血过多,恶人自有恶人磨。
“长官,您还真养蛊啊?”牧闻打断了蔺言的叙述,眉毛夸张的挑起。
他是开玩笑,蔺言却认真的反驳:“两个人不够养蛊,打牌都要三斗一呢。”
牧闻失笑,问道:“那尹玉成呢?您把他送回S区了?”
当然没有。
蔺言将尹玉成和执法队成员留在了下面,独自乘坐电梯上了S区。
S区很安静,但蔺言出现后,所有人都活了。
对上弗朗泽殷殷切切的眼神,蔺言笑了一下,在对方面露喜色时果断移开了视线。
长长的走廊通往江舒游的牢房,左边是康拉德,右边是褚沙,无论谁的眼神都湿冷的不像话,蔺言走在他们的注视下,像在异兽的肠道里寻找出口。
江舒游笑嘻嘻的盘腿坐在水泥地上,左手是铭牌,右手是袖扣,左右来回抛着玩。
直到蔺言在牢房门口站定,江舒游才开口:“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狱警不都是两人组队吗?”
“我的队友在下面等着。”蔺言说。
“嗯?”江舒游有些奇怪的眨了下眼,但他没多想,狱警们确实都不喜欢来S区。
蔺言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舒游,虽然都是学长,但是江舒游和那名执法队成员完全是两类人,一个作恶多端,一个执行程序正义。
“学长,你和霍华德是什么关系?”
江舒游凤眼挑起,装傻道:“哪个霍华德?克里斯曼吗?”
“霍华德家主。”
蔺言伸出右手,血色映入江舒游的眼底,他眼睁睁看着蔺言的手从栏杆中央伸了进来,恍惚间,江舒游似乎回来了两年前的那个荒宅。
就是这双手,无端带给他莫大的恐惧。
江舒游一把握住了蔺言的手,笑容消失后的脸看着不近人情,“你已经知道了?”
“嗯。”
蔺言微微挣了一下,见挣不开,索性继续说:“如果不是监狱长抓到你的,那就是你主动来的。”
“学长,这又是你的新实验吗?”
普通人观察腻了,想要进监狱观察罪犯,还是用罪犯试试某个新药?
江舒游直直的望进蔺言眼底,他没问蔺言怎么知道的,也没问还有谁知道了。
唇线拉平,江舒游松开手,低头拿起铭牌和袖扣,在背后交换了几次,伸出双手说:“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然而,蔺言已经没有耐心了,他还要赶场子去见牧闻。
扫了眼江舒游的手,少年轻声道:“执法队派人来了,监狱长让他和我暂时组队,直到明天他才会离开。”
江舒游瞳孔猛地一缩。
“你不告诉我,我就叫他上来。”
轻描淡写的口吻,但江舒游知道,蔺言是认真的。
轻笑一声,江舒游摊开双手,露出两个空荡荡的掌心,“呀,你居然猜对了。”
【蔺言:太阴险了,居然耍这种把戏!】
【夏娃:这么黑,我去和其他人工智能蛐蛐他。】
【蔺言:那我下班了和导师蛐蛐他。】
联邦大学有史以来第一位有幸进入桑德拉的犯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即将迎来二次打击。
他放下手,轻易出卖了自己的老板:“是霍华德让我来的。”
“他现在是我的老板。”
尤利塞斯霍华德,克里斯曼霍华德的兄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