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了几个呼吸,他便发现自己抬不起脚了。
“这练习木剑用的什么材质,太差了,忒穷酸。”刘少爷在另一方站定,皱着眉举剑。
别说,这位刘少爷傲是傲了点,看架势却是有真功夫的。闵吉一边觉得自己会输,一边觉得夭公子不至于消遣自己,他脚底发痒,心底打鼓,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傍边的车山雪,看到他面色苍白倚门靠着,医者本能冒出来,心道一句病情恐会加重,又想起这是什么时候,连忙回神。
镇令自然是主持,看热闹的乡亲们寻来一面锣鼓,镇令便一手提锣一手拿棍,问:“两位可是准备好了?”
刘少爷翻了个白眼,闵吉脸上的血色都退走了,但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齐齐点头。
镇令又道:“事先说好,刀剑无眼,恐会有伤,但小伤即可,大伤万万不行,谁的剑先贴近对方要害,谁就算赢。”
双方又应是,觉得没什么遗漏的镇令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铜锣。
“哐——!”
“看剑!”刘少爷大吼一声,却没有举剑冲出,而是剑尖一划,碧蓝劲气在身前划出波浪般的纹样,形成海潮般的气浪。
剑气外放!
剑客放剑气,刀客挥刀气,使用奇门武器的武者所放出的劲气也各有各的不同,但武者入流不入流,就看他能不能将内力化为劲气外放。
通常来说,劲气能放一丈远的,已经算三流高手,几十丈远的,差不多一流。但在这其上,还有百里取项上人头的武道宗师。
至于大宗师……
那一夜,谌巍一剑,剑气划过了半个大衍!
闵吉自己练出的剑气只不过能让木剑堪比精钢宝剑,不及刘少爷露出的这一手。他下意识想退,却也知道自己此刻退无可退,转瞬见到那碧蓝波光已至眼前,心中一横,举剑便劈。
劲气之汹涌怎是他能靠一把木剑劈开的,闵吉觉得自己仿佛被一道大浪扑中,就要直接被水浪冲走……冲走……走……
不,没有冲走。
虽然他被迫后仰,腰背几乎与地面平行,但由于双脚牢牢被雪莲胶粘在原地,他好歹没有被刘少爷一道劲气打飞到墙上去。
夭公子难道是提前猜到刘少爷会出这一招?怎么猜到的?!
闵吉惊讶,刘少爷比闵吉更惊讶。
碧浪剑法乃是青城剑门的真传,他其实是偷学的,也只学了一招。但只是这一招,每每出其不意用出来,可谓打败刘家年轻子弟无敌手。教他入门功夫的师傅也说,突然遭逢这招,一般人的下盘没有苦练十五年,或是学千斤坠这种奇功,绝对无法在碧浪剑气中坚持。
难道今天他瞎了眼,正好遇到一个拼命练下盘的?
糟糕,这剑招接下来的而变化,本来敌人飞出去后,劲气便会托着他追上去,凌空给敌人一剑,但现在敌人没有飞出去,他就会……
刘少爷想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身形,向着闵吉飞去。
闵吉也懵着呢,却看到刘少爷过来,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句话。
“见他过来,给他一剑。”
他本来就躺倒在地,见到刘少爷从他面前飞过去,下意识举剑横砍,剑尖先是划过刘少爷咽喉前,又顺势而下,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刘少爷举剑挡下。
若闵吉手里拿的是真剑,刘少爷怕是已经身首两地。
闵吉口瞪目呆,镇令和围观的乡亲们瞠目结舌。
是要害……
赢了?
赢了!
靠着门,车山雪听到欢呼声,叹了一口气。
“您是怎么猜到的?”阴影里的周小将军和闵吉一样疑惑。
没失忆的大国师能做出判断并不为过,但现在大国师失了忆,眼睛也睁不开,怎么能猜出刘少爷会用碧浪剑法。
“听呼吸,知肺腑,听言语,知丹田,听脚步,知身形。虽然我不知道这剑法的名字,却能感受用剑人身上波浪般的剑意。”
他顿了顿,皱起眉,“汪洋碧波三千丈,用这种剑法的人控制力必须极强,若不然,就会这样控制不住身形,被自己的劲气拖着走……只是……”
车山雪低下头,疑惑地抚摸自己双手手掌。
这双手保养极好,手心柔软,却也有几处茧子,摸其位置,多是写字、雕刻、纺线留下,并没有练剑该有的剑茧。
“周将军,”车山雪茫然问,“我曾习剑?”
若未曾习剑,为何他会对这些剑招如数家珍,随意变能拿出克制之法?
阴影里的周小将军沉默半晌,道:“您习过剑。”
许多年前,大衍三皇子车山雪,和青城首徒谌巍,一个修皇族的紫微剑歌,一个练青城的罡风十八竹。时常比试,互有胜负,于剑道不相上下,乃是劲敌,被世人并称双绝。
而后广帝驾崩,大皇子继位,所下令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自己的三弟废武功,绝经脉,入供奉院苦修,不得出。
默默无闻六十载,以大国师之名再出的车山雪势头更甚从前,但他的过去,现在知道的人却不多。
周小将军能知道这事,还是因为他父亲飞虎元帅偶然的闲谈。
若当年继位的是这位,世道怕会大变吧,他和他这些同袍大概也……
周小将军思绪翻涌,而车山雪已经走向闵吉,扶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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