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色绣着凤穿牡丹的肚兜和纯白的丝绸褻衣搭在掛屏后的衣架上,扶苏抿唇瞟了一眼,收回眼神,面色泰然地穿过画屏,垂睫递给云月衣裳,立即转身退出掛屏外。
转身那刻却听云月嗤笑一声,似是讚许他正直,却又似戏謔,笑他不敢多看。
扶苏面色转冷,云月一言一行诸多试探,然而,戏弄他这个一个情竇未开的少年有什么意思?
还是以为略施小惠便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自家破人亡流浪至金陵破庙再到上沪妓院,他还会相信谁?
即便他身上被打的伤好了,心底的防备还是一堵牢不可破的高墙。
扶苏等在掛屏外头,抱臂而立,望向窗外,思忖即便是做小廝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要是云月所有的举动不过是想要说服他留下,那么任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他左耳进,右耳出,与他何干?
云月将艷丽的柔软肚兜搭上肌肤,抬臂在后颈结绳,细声低喃彷彿梦囈,「我来到长春苑已经两年有馀,朝廷覆亡后,父亲罢官回乡,奈何各地军痞崛起,父亲死于军痞械斗,临死前责令管家送未及笄的我投靠天津的未婚夫,岂料管家病死途中……少竹,你猜猜看,我遇上了谁,才流落到此地?」
扶苏脑海灵光闪现,回眸瞧向掛屏。
「我遇见了将你和少风卖到此地的那个人。」
云月由掛屏中走出,墨缎长发犹湿随着她赤足行来摇摇晃晃,然而,她的神情和过往温婉大为迥异,此时她的双眸含怨带恨,身着白色褻衣,褻衣潮湿贴在她的身躯上,整个人宛若水中爬出的冤魂,令人不寒而慄。
「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此人阴狠恶毒,却装作慈眉善目,遭贱我一世。倘若有一日我步出这长春苑,必要找到这个人啖其肉,啜其血,抽其筋,剉其骨!」
扶苏眼神一黯,彷彿见到娇弱的人影在黑暗中挣扎哭叫,恐惧地呻吟求饶。
「你和我一样,我从你的眼神和行止就知道了。」
云月来到扶苏跟前,纤纤长指抬起他小巧玲瓏的下顎,近似悲悯地呢喃,「你长得这么好看,五官还没长开就这么美,有谁会放过你呢?类似许老爷或者拐卖你的人都对你干过类似的骯脏事,对不对?」
扶苏闻言,瞳孔骤地放大,彷若被火舌舔过下顎,像是一隻受伤的小兽往后一缩,弓背跳远了一大步。
他的眉峰紧拧,心脏突突乱跳失了秩序,节拍凌乱,他的眼神乱飘,无法再和云月对视,急于寻找一个地方躲藏却求而不得,只能贴着墙角蹲下,抱着膝头低声喘息,压抑胸腹间腾起的反胃与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些个夜里的恐怖记忆宛若梦魘时时刻刻追在身后,即便朝阳初升霄汉,深渊中的暗影依旧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
这个症状在他来到长春苑中越发严重,看着倌人门迎往送来,或者被送进来的姑娘在失去处子身当夜哭叫抵抗,他便觉得每一张哭泣的脸都是自己,他想衝撞想救人,却总被少风紧紧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