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辍学后,喻温白的人际交往少得可怜,重复过着家和后山绿林往返的两点一线生活。
也包括救人那天。
多年修行让他的五官比常人要灵敏数倍,于是那天傍晚远远听见自水库传来的猫叫,一声比一声着急,喻温白就立刻快步过去。
预想中野猫失足并没发生,只有猫包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几月大的小猫焦急地望着水面,爪子挠着拉链拼命想出来。
喻温白顺着它的视线就看见冒出水面的泡泡,心猛地一身,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去,努力睁大眼睛找人。
万幸这座水库早已作为景观点不再使用,女孩显然溺水没多久,被抱上岸后就不断咳出水,十几秒后就恢复清醒,后怕地放声大哭。
喻温白比她还不知所措,笨拙地想用袖子帮女孩擦眼泪,手伸到一半猛然想起他天生害人的体质,又讪讪收回手。
他紧张吞咽着:“.......要、要不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通往山庄方向的小路远处突然响起好几道呼唤声,喻温白被吓地猛的后退,也顾不上后背重重装在树上,慌里慌张地转身就想跑走,仿佛他才是推女生下水的人。
他实在太久没和人打交代,以至于听见低沉的喝止声时,脑子里一瞬间都是小时候同学骂他脏东西的场景。
“等一下。”
身后传来落水女生的抽噎说话声,像是在艰难地解释什么,围在她身边的五六个同伴连忙轻声安抚。
而喻温白耳边只剩下刺耳的嗡鸣声。
唯独那道沉哑的男声压着耳膜,每个字都自带压迫感:“谢谢你救了她,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回去清理一下吧。”
落日余晖自叶片缝隙呈碎片洒落,喻温白听清后茫然一瞬,逃跑的双腿定在原地。
......这个人,是在和他道谢吗?
他背着身压紧鸭舌帽,下意识想挡住脸,低头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我身上都脏了......”
同伴在高声催促,男生看出喻温白的抗拒也不再勉强,脱下外套大步上前,将宽大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手法是陌生人的生疏,动作却意外轻柔,像是面对受惊的小兽,甚至有意没碰到他。
“披着吧,这里夏天傍晚的风也是凉的,希望你不要生病。”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那日傍晚,喻温白独自在水库边站了很久,久到顾清逢亲自来找人,看他浑身湿透忍不住要骂人时,突然道:
“师哥,你知道来度假山庄的人,是从哪来的吗。”
“师哥,我想下山读书。”
当晚确定报考t大时,喻温白其实并不知道给他衣服的男生会不会去外地,他只是本能觉得,像那个人一般温柔而优秀的人,一定值得最好的。
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
顾清逢问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主义,喻温白坐在竹窗边,抬头盯着皎白月色,良久后轻声道:
“因为有个人让我觉得,我或许对这个世界,是抱有期待和热爱的。”
哪怕是再微小的善意,他也渴望能感受——就像被洗净收好的外套,喻温白想他会永远记得男生叮嘱他不要感冒的温柔声线,会永远记得让他对世界重燃希望的那时心境。
或许是老天听见他的祈祷,后来他们居然真的有幸重逢。
新生报到日,陌生环境和汹涌人群无一不让人恐惧心慌,看着学校处处人潮如织,窒息感彻底将他淹没——喻温白溃不成军地逃回了寝室。
冷冷清清的寝室只有他自己,喻温白手脚冰凉地收拾行李,任由绝望将他一点点吞没时,寝室门突然被扣响。
“同学,你挺眼熟的。”
散漫语调和记忆中某道声线完美重合,喻温白心跳漏停半秒,呆愣愣地看向靠着门框的徐嘉珩冲他挑眉: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是啊,他们其实很早就见过,只是徐嘉珩忘了,或者说从未真正见过他。
但是没关系啊。
他依旧会为重逢而感到无比幸福和感恩。
“......”
凌晨两点整,万物俱静月明星稀,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眠。
只有徐嘉珩还无比清醒地躺在床上。
虽然开玩笑口无遮拦,但他作为二十一年母胎单身,在清醒状态下和另一个男生、尤其是他喜欢的男生躺在同一张床上,依旧感到无所适从。
喻温白半路睡到他床上的原因不详,徐嘉珩在书房忙完听见浴室传来冲水声,回屋就见半梦半醒的男生从浴室出来,招呼都没打,闭着眼睛直接一头扎进他床上。
大约是前两次来睡惯了主卧,半夜起夜人不清醒,下意识地以为这才是他的床。
松软黑发睡的凌乱,棉质睡衣卷起衣摆,露出窄细的腰窝和半截内//裤边沿,侧躺着将头埋进徐嘉珩黑色的枕头,毫无防备地安稳睡着。
徐嘉珩有时实在看不懂喻温白,脸皮薄到调侃两句都会害羞,想做的事却大胆露骨到他都吃惊。
算了,没必要大半夜把人弄醒,反正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再多今晚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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