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是他自己不够谨慎,若是方才便能想到这个办法……他们方才或许就不用这么被动,而是能够直接用分身行事。
而这一点,却还需要监兵提醒。这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他处处不如监兵。
秋白不想自己输给监兵,因此不用监兵再出声指点,当即分裂出分身,用分身朝着步惊川的方向而去。
有本体与监兵一道抗衡阮尤,定是落不了下风。
而以分身的能力,足够他保护好步惊川。
“阿适,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叫师兄好生伤心啊。”陈谦明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盯着眼前的人。
宇文适意识到眼前这个恐怕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兄了,可他心中那股震惊与难以置信至今还未能散去。
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却又意识到自己身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步惊川,当即站住了脚步。
他此时才意识到方才步惊川说的,“他不是你师兄了”是什么意思。原来一个人陌生,是能够陌生到这个地步的,前几日还在一道同生共死的人,如今却能够用这种如毒蛇般阴狠的眼神看着他,叫他背后不寒而栗。
“师兄从来不会伤害自己人。”宇文适艰难地道,“你已经不是我的师兄了。”
这时,步惊川在他身后开口,“阮尤并未将所有的鬼魔的力量都拿去支撑这个阵法,他还保留了一部分鬼魔的力量,他用鬼修的力量,附身到了你师兄身上。”
尽管知晓这般开口有些不合时宜,可宇文适仍是坚持着问道:“那我师兄呢?”
“这鬼魔附身,能够清楚知晓你与他的关系,应当是吞噬了你师兄的魂魄……”步惊川顿了顿,有些不忍,“他应当是已经不在了。”
他们将陈谦明放在那处未知的暗道之中,却忽略了暗道当中的危险。除却那能够生出傀儡的镜子与无处不在的傀儡,阮尤毕竟已经在碧华阁布置了数月,自然防备的手段不会止哪一点。
他们分明走的时候已经查探过了,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可便偏偏是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叫陈谦明着了道。
步惊川想起来,若是阵修想要屏蔽传讯符,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恐怕陈谦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遭到了阮尤的毒手,而他们却丝毫不觉,甚至,眼睁睁看着陈谦明成为了阮尤牵制他们的工具。
宇文适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后退。除却最初的悲恸与愧疚外,他眼中更多的是坚定。
“不论你还是不是明师兄,”宇文适轻声道,“事关这天下宗门,事关碧华阁的未来,我断不会再叫你往前一步。”
回答他的是陈谦明的一声冷笑,下一刻,那个原本站在原地的陈谦明便如一阵风似的向他袭来。
宇文适在碧华阁这么多年,自上山那日起,他与一群师弟师妹都是由明师兄带大的,他们或许会笑明师兄做事像个老妈子,可是明师兄从头至尾也是关心着他们的。对于自己被说是老妈子,明师兄也只是笑一笑,摇摇头,说随你们爱怎么叫。
毕竟,碧华阁的弟子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年师长们忙于闭关,便是明师兄负责教养他们。
明师兄自己的天资有限,可后来修为比他高的师弟师妹们从不会嘲笑他,因为他们都知晓明师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那个很好的、会呵护着他们的明师兄已经不在了。
宇文适心中难免悲痛,在这个罐关头还有些不真实感。然而他背后是正在与阮尤阵法抗衡的步惊川,背上背着碧华阁成百上千条性命,他不可能再后退。
他小时候与明师兄交手过很多次,然而那是明师兄为了锻炼他,故意给他喂招的,明师兄修为增长不如他快,后来很快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已经忘记了,他们二人之间上一次交手是什么时候。
陈谦明的招式都是他最为熟悉的招式,可他们此前这般过招,陈谦明出手从不会这般狠辣,更不会这般不留余地。
陈谦明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可他如今修为大不如从前,身上还受着重伤,自然不是背后有鬼魔支撑的陈谦明的对手。
紧接着,他忽然发现了陈谦明动作间的一个空档,他知道,那是陈谦明比试中常用的技俩,他便是喜欢这样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的进攻。
而他也已经不是数年前那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了,这般的破绽,他再不会上当。
这个破绽,若是未能诱得他进攻,那下一刻,陈谦明便会露出真正的破绽。
果不其然,这个动作收不住势,径直给另一边露出了空档。
他当即不再犹豫,袖中等待多时的暗箭随着他甩手,直直攻向陈谦明的心窝。
而这个真正的破绽,陈谦明向来都是防不住的。以前他们比试,只倒是点到即止,可如今是真正的殊死搏斗,刀剑无眼,自然不再停留。
那暗箭共有三发,一为太阳穴,二为心口,三为丹田,任何一处若是射中,便再无活命可能。
既然是放出了三支暗箭,宇文适是做好了有可能三箭都射空的准备的,他从未想过能够如此轻易地结束这一场殊死搏斗。
然而陈谦明正在躲避暗箭的身体忽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僵直,原本动作忽然顿住了,那三支箭都稳稳地射中了宇文适原本的目标。
陈谦明应声倒地。
“对,对不起……是我伤了你们……”嘈杂的风中似乎掺杂了陈谦明说话的声音,然而那声音轻得很,仿佛是宇文适的错觉。
然而等宇文适走近,却见到陈谦明已经没了呼吸。
鬼魔附身诚然会吞噬属于明师兄的魂魄,可属于明师兄的记忆,或许还在影响着鬼魔。
第302章 碧华来信·二二
从秋白所在的演武堂赶到这阵法中心,其实距离并不远。
对于秋白来说,不过短短的一刻钟不到,然而他此刻却觉得这路程实在是太过漫长,这路上花费的时间是该死的久。
而他赶到的时候,却似乎觉得自己只过了短短一瞬。
当他看到步惊川的时候,整颗心都快凉了下来。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萦绕上心头,他千年前拼死保护着的人,他拼着自己重伤才为他挡住了阮尤的攻击,然而这一世,他不在此处,终究还是受了阮尤的伤害。
此刻他无比悔恨,自己的这身修为仿佛是凭空得来一般,没有派上半分用处。他做不到像监兵那般对自己的修为了如指掌——若是他能够想起自己如今的修为能够凝成分身,那么他们从一开始便不用这么折腾。
步惊川未想起此事,是因为他这一世停留在低修为的境界太久,忽略了分神境界的特殊之处,这不是他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