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证据。
可是你也没有证据。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虽然看不清彼此神情,空气中却渐渐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啪一声开关响,屋内灯光大亮,躺在地上的周暮被刺得眯了眯眼。虞楚趿拉着拖鞋进了衣帽间,一阵衣架碰撞声后,抱着大堆衣物出来,一股脑扔在床上。
周暮看他将那些衣服一件件拎起来翻找衣兜,等所有检查过一遍后,又扔回衣帽间,接着又去床头柜翻找,柜上搁着的小台灯被碰落,周暮眼疾手快地坐起身,从半空一把接住。
干什么呢?周暮问。
虞楚板着脸道:找钥匙。
你觉得这屋子里有可能藏得住钥匙吗?
谁知道呢?也许以前的虞楚就将钥匙随便放在哪里,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周暮站起身,站在屋中央看着他将屋里翻得逛逛作响,将床垫子都揭起来看了,又蹲下身去摸床底。
你别找了,会惊动其他人的。
虞楚上半身在床下,正仰起头看上面的床板,嘴里道:惊动了又怎么样?本来我没太在意这个钥匙,没有它,我照样可以想法出岛,但你越是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就越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就从床底钻了出来,去卫生间旁的储物柜里取出工具箱,眼见就是要去拆床腿,大有将这床大卸八块的意思。
你别折腾了,我都告诉你。虞楚将螺丝刀刚对准床腿接口的钉子,就听到身后周暮在说。
周暮关上灯,屋子里有着刹那的黑暗,但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切又逐渐清晰。他走到窗边,咔哒一声按亮打火机,去点嘴边的烟。跳跃的火苗一瞬即逝,却足以让虞楚看清他的眼。那双眼睛深邃且锋利,让他想到冰冻的深潭,你并不知道敲开表面的冰层后,下面隐藏着的是什么。
周暮吸了口烟,转身问道:我想确认一下,你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真的。虞楚毫不犹豫地回道。
周暮注视着他的脸,语气非同一般的郑重:你要对我说实话。
虞楚右手大拇指翘起,其他四根手指往里弯曲,贴在心口道:我发誓。
这是他原世界的发誓手势,高高翘起的大拇指代表联邦,四根手指代表其他四支力量。
周暮没见过这奇怪的手势,却也并没在意。
所有的人,包括你母亲,都不记得了吗?周暮问。
不记得。虞楚坦然道:虞时倾对我来说,也只是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还赶不上你亲近。
周暮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家有个照顾我多年的保姆,我叫她赵奶奶。她人很好,做的饭也好吃,我和我姐姐算是被她带大的。
虞楚陡然听到这样一句开场白,心里有点懵,但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和自己有关,便没有做声,只认真听着。
我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听赵奶奶提她的女儿。她女儿名叫郑珊,在外地读大学,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在赵奶奶的描述里,听得出她长得很漂亮,也很优秀。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周暮的声音低沉磁性,和那些烟草味一起浸润进虞楚的嗅觉和听觉,在这黑暗的夜里,带着种奇妙的,安抚人心的魔力,让他沉下心静静听着。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我刚念小学的时候吧,赵奶奶心情明显不好,很消沉,后来听到她和我姐姐交谈,才知道她女儿和一名有权有势的人好上了,还怀了孕。那男人是有家室的,当初那场婚礼还上了本地新闻,所以赵奶奶就去找她女儿,想让她离开那个男人。
虞楚听到这儿就已经反应过来,赵奶奶的女儿郑珊,应该就是虞楚原身的母亲,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后面很多年没见过赵奶奶,只我姐姐和她偶尔会有电话联系,她说自己已经找到女儿了,母女俩就住在一起,生活得还不错。周暮端过用一次性纸杯做成的烟灰缸,往里面掸了掸烟灰,继续道:直到我念高中了,有次姐姐突然接到赵奶奶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她去见见女儿,说郑珊已经快不行了,躺在医院的。
我姐姐去见到赵奶奶的时候,发现她苍老得整个人都变了形,租住在城郊的一间棚户里,过得很是艰难。才知道她在电话里都没说实话,她那年来找女儿后,两母女根本没住在一起,连面都很少能见着。
那男人把郑珊囚禁起来了,或者说软禁,身边都有人暗中监视,不允许她和外界的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往来。周暮吐出一口烟雾,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赵奶奶不想给我家添麻烦,就没把这事告诉我姐。
我姐还是有些手段的,终于想办法进了郑珊治病的那家医院,和她见了面。郑珊当时已至弥留,拒绝了我姐救她出去的提议,只求她好好照顾自己母亲。她还有个儿子,不过让我姐放心,说那男人还不至于对自己儿子怎么样,而且她给那孩子留下了能保他平安的东西。
虞楚屏住呼吸,声音有些沙哑地问:就是那把钥匙吗?
是的。周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