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方言,李少游没有听懂,赵萌萌却是眼前一亮,大步上前在丛生草叶间精准揪出一捧,对长安道:“我们家叫这个地地菜的。”
长安喜滋滋地接过来放进小篮子,向李少游解释:“这个学名是荠荠菜,可以生吃,用豆腐煲汤也很香。”
后山这片,已经有很多农家人来摘过,但少了特意寻野菜的游客,库存依然丰富。尧如夏和赵萌萌半弯着腰,寻宝似的在山地灌木里一找一个准儿,时不时发出欢乐的惊呼。
长安陪她们找了一会儿,小挎篮里绿油油的一丛丛已经过半,她看李少游自个儿站着,往深处走了走,选了一处地势较平坦的缓坡,招手让他过去。
这处树木灌丛少了,阳光明媚,将泥地上矮矮的绿植铺成毛茸茸一片,长安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裙,为求方便,腰上的白布缠带解开来拴了小篮子,像山野间采蘑菇的小姑娘。
她笑盈盈蹲下身,指着一地野菜说:“这个是苋菜哦,红野苋,春汤灌脏,洗涤肝肠里的春汤就是说的这个。”
李少游走过去也蹲下,跟她头挨着头,长安从两人毛茸茸的影子里摘了几绺,翻来翻去教他:“你看啊,往常我们吃的红苋菜就是这个,也最好分辨,这样边缘阔阔的,顶端有些尖的叶子,中心和根部都是红色,春夏都有,但这时候是最嫩的,和鱼片一起滚汤,鲜得不行……”
两人摘了好多,又往斜边走,旁边许多顶端开着小黄花的蒲公英,长安说叫婆婆丁。快走到道路尽头时,长安又有了新发现。
“野蒜!”她跑跳着过去,篮子里放的小锄头终于派上用场,从地里拽起几根葱样的植物,双手握着根部揉搓吹气,泥土从指缝掉落,露出蒜头样的根部:“好啦,凉拌婆婆丁的调料可有了。”
“这是蒜?”李少游觉得眼熟,兴致也越发高,开始主动发问。
“这其实算葱吧,爷爷那一辈,喜欢叫它‘狗屎葱’……”长安把锄头递给李少游,教他掘菜,又细数各种吃法:“可以拌作天然蒜泥,也可以炒肉炒鸡蛋,还可以用腌制辣白菜的方法做成腌咸菜,就是时间会久点。”
说着说着,她情不自禁吞咽了下。李少游笑起来,问她:“回家?”
长安点头,招呼了十一过来,笑着说:“回家。”
十一跑过来,长安从它身上的小背包里拿出黄酒,打开盖子深深嗅了嗅,对李少游说道:“春分时节,酿酒拌醋……”
“移花接木。”李少游接口。
“对啦,”长安大拇指一竖,接着说:“播种时节嘛,要祭祀先祖,以求得来年风调雨顺。爷爷说,这祭祀的酒最开始是用酒醴,也就是曲酿酒,发展到如今,就是他最喜欢喝的黄酒了。”
“不过我们可不是祭祀,”她把瓶口朝下,深黄液体汇成娟细的流汩汩进入土地,“摘了这么多纯天然的美味,要谢谢山神伯伯。”
野菜美味,但毕竟性凉,长安便大多采用辣炒辣拌进行中和。野菜都先用盐水泡一小时,洗净后快速焯水。家里有渤海运来的冰冻笔管鱼,解冻后小小一只,去掉泥沙、角质和墨囊,煮熟后与苋菜稍作翻炒,再加小米椒、香醋、姜汁与香菜末。
婆婆丁也叫蒲公英,吃起来味道会有些苦,浸泡时间稍长,用干豆皮卷紧切段,蘸鸡蛋酱。
最开始发现的荠荠菜,位置集中,赵萌萌和尧如夏一个没控制住,摘了很多,于是长安做成两道,一部分切碎混入蛋液,搅拌均匀后炒至两面金黄,是荠荠菜蛋饼;另一部分则切了豆腐丁,加蟹味菇和胡萝卜碎煲成汤。
剩下一些柳蒿嫩芽,煮熟后用手攥成团挤干水分,用剁碎的野蒜加油泼辣子和香麻油凉拌。
菜多肉少,花样却丰富,口味也各不相同,摆了满满一桌,长安拿后花园储藏室的米酒,开盖倒出清浅微绿的液体。
赵萌萌和尧如夏闲不住,又带着十一下山放风筝去了,玩到尽兴,回来时饿得不行,本来渴望大鱼大肉,吃过后又齐声感叹:“学到了,以前吃野菜,都是去汤锅店一起下锅涮,蘸了酱都一个味儿,以后可不能这么糟蹋。”
苋菜脆嫩,混了笔管鱼的海味儿;婆婆丁已经祛苦,生生脆脆裹在薄薄的豆腐皮里,鸡蛋酱是现做的,长安用了黄豆酱,里头加鸡蛋和川地小青椒,炒出浓郁独特的香辣感;凉拌柳蒿嫩芽团儿被捏成恰恰适口的大小,野生葱蒜头辣味很清新,有种冲鼻的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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