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有叶守义照拂,叶青程只会走的更顺遂,当然,盯着他的人也更多,按理说,他不该这般锋芒毕露到这种近乎急迫的程度才是。
这般虽然确乎能最快的甩开叶守义首徒义子的名头,确乎能更快的崛起,却实在太过冒险。
加上这一次又一次的阴谋几乎是明晃晃的对着他来的,叶青殊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叶青程太过冒进,以致于招来祸端。
叶青程见她说的是这件事,略略放了心,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自然也知道谨慎稳妥才是长久之道,只他实在等不及了,就算他稳稳当当的在父亲和支国公府的照拂下,一路平步青云,要走到父亲的地位也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后,阿殊的孩子都考状元了,那时候,他再位高权重,于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他要的是在她需要他的今天,尽他所能走的更高,才能成为她最坚定、最有力的依靠!
他等不及了!
叶青殊有心想劝两句,但她对为官权谋之道实在不太懂,而上辈子,叶青程无疑将为官权谋四字玩到了极致,年纪轻轻便坐到了阁老的位子,天下人莫不侧目。
自己一个外行,指手画脚的,说不定反倒害了他,便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
两人吃过饭,叶青程便提议移步去梢间,将他背上的印记画下来。
叶青殊亲自研墨,叶青程仔细回忆着背上的图案,一笔一划的仔细临摹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叶青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生于京城,常与皇家子弟打交道,比叶青程更加熟悉皇室的象征金凤花。
叶青程刚画到一半,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只兀自不肯相信,紧紧盯着他的手,眼都不敢眨一下。
叶青程努力忽视她过于灼热的目光,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直至落下最后一笔,方抬眼看向叶青殊。
叶青殊微垂着头,面色清冷,一双杏眸低垂着盯着手中兀自不自觉研磨着的墨块,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全部的情绪。
叶青程固执盯着她,叶青殊却始终没有抬眼看他,直到外间安和的声音响起,“大爷,老太爷请大爷用过晚膳后,去外院书房一趟”。
是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叶老太爷定然是要问一问的,特别是现在叶守义不在京城。
叶青程动了动唇,是个无声的阿殊,他想问她到底怎么看他的身世,想问她会不会因他的身世疏远他、甚至防备他,想她和他说说话。
甚至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抬头看他一眼也好……
叶青程慢慢站了起来,哑声开口,“阿殊,我先去祖父那”。
叶青殊嗯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抬头,墨汁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溢满了砚台,流泻而出,墨迹顺着花梨木嵌螺繥大理石的书案慢慢攀爬,浸入铺在书案中央的薄宣,薄宣上怒放的半朵金凤花因着浸入的墨迹晕染开来,糊成一片……
其实,就算是他背上纹上去的那半朵金凤花,也是可以这般糊成一片的——
叶青程深盯一眼了仿佛正在认真研着墨的叶青殊,转身离去。
叶青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不可闻,叶青殊轻轻抬起手,将墨块仔细放在砚台上的置架上,伸出止不住发抖的双手,慢慢将书案上蔓延的墨迹拢向正中的薄宣。
宣纸上的墨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淹没了纸上那半朵盛放的金凤花,又慢慢淹没了整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