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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那手指头戳她脑门,骂道:“好个丫头,有好东西吃不想着我,看我不跟你母亲告状。”这小小的茶水房里瞬间想起“噗噗噗”的憋笑声。老夫人也板不住脸了,笑道:“还不快去给我端一碗来,我要是喝着不好,看怎么罚你。”范思墨笑嘻嘻的亲自从老夫人专用的小厨子里取出一个琥珀玉碗,又亲手用小勺子从正翻滚着豆浆的铜鼎里舀了一小勺豆浆,端到老夫人面前,笑道:“老夫人请用。”老夫人接过玉碗,仔细欣赏了一下这琥珀玉碗里乳白色的汁液,夸赞道:“你这碗选的好,趁着这热袅袅的豆浆颜色,就跟那天上的琼浆玉液似的。”范思墨拍马屁道:“非琼浆玉液,不合老夫人享用呢。”老夫人拿另一只手指头点点她,将玉碗放在唇边,轻尝一口。这小小的玉碗,也就只能装这么一口豆浆了,否则,那刚出锅的滚烫豆浆,范思墨又如何敢直接拿给老夫人?玉碗本就性凉,沸腾的豆浆入了这玉碗就已经降了一层温度了,豆浆量又不大,经过范思墨一道手,老夫人又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回,等入口的时候,这一口豆浆正好微微烫口的热度,一切都刚刚好。老夫人回味了一下,遗憾道:“这豆浆我这老婆子喝着挺好,你们这些小姑娘喝着就有些寡淡了,我记得这茶水房里还有些糖霜来着?拿出来化在这豆浆里,正好喝,哦对了,想着给你们小公子送一瓮过去,也让他尝尝。”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也或许是老夫人从小就不缺糖啊油啊肉啊这些好东西吃,所以她的口味日常偏淡,也不馋糖啊肉啊这些滋味浓厚的东西。所谓的糖霜,就是榨好的甘蔗汁放在通风的屋子里阴干,在筒壁上析出的结晶,其实就是黄/冰糖。限于甘蔗的种植数量,□□糖显然非常珍贵,像是夏大娘这样的人家,也只能在夏末秋初甘蔗大丰收的时节能吃上一些鲜榨的甘蔗汁,如果想要获得黄/冰糖,就需要一次性榨取大量的甘蔗汁来风干析出,一个弄不好就臭了,得不偿失。至于去街市上买,那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市面上一旦出现黄/冰糖流通,不消一刻就被大户人家买光了,哪里还轮得到寻常百姓人家?再者,就是拿给你买,你买的起吗?哦,估计药堂里或许会有卖的,但既然入了药堂,那就是作为药材使用的了。老夫人一说要给大家吃黄/冰糖,凡是在这屋里的人都露出喜色来,好话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感激老夫人的慷慨大方。老夫人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起身施施然的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主人家做到老夫人这份上,夏川萂是及其佩服的。她和楚霜华一起缩在角落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豆浆——楚霜华端着大瓷碗喂双手不方便的夏川萂喝。今日是范思墨的主场,楚霜华避其锋芒,躲在角落里照顾才和好的小妹妹。夏川萂为她操心:“思墨姐姐今日得了好,姐姐你怎么办?”楚霜华也挺无奈的,她听了夏大娘的话,本来是想来这里和大家伙凑个面讨个好的,礼物她都备好了,谁知道正巧碰上范思墨也在,就成现在这样了。楚霜华见夏川萂喝的差不多了,将用过的碗放去大木盆里攒着等会有人来洗,范思墨也在,她将老夫人用过的玛瑙湾擦洗干净重新放回老夫人专用的小厨内,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就要去寻瓮桶装豆浆,她还要去给小公子送热豆浆呢。楚霜华将范思墨洗过的手指节泛红,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圆盒,拧开盖子对范思墨道:“你这手不擦油脂,一会就干皴了,你没带,就抹一点我的吧。”范思墨也不跟她客气,道:“多谢。”她用小拇指甲盖从小盒子剜了一点脂膏在手心里化开,然后双手互搓,均匀涂开。范思墨闻了闻,笑道:“这香味有些不同,之前没见你用过,这也是你父亲新给你带的?”楚霜华笑道:“是啊,据说这里面掺了蛇油,专防治冻伤皴伤的,很好用。”范思墨一边装盒一边笑叹道:“掺了蛇油,那可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楚霜华懒懒道:“父亲送了我许多,我也用不完,我原本是想给姊妹们都分一分,到时候一起给你的,如今你先用上了,到底好不好用,等晚上回去听你说一说如何?”这是在跟范思墨示好了。范思墨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楚霜华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间茶房,想来就是因为夏川萂在这里,她趁机来给大家送礼来了,这蛇油膏就是礼物。可惜,中途被她给撞上了。让范思墨略略惊奇的是,楚霜华居然就此退避开来了,没有趁机给大家分发蛇油膏,抢她的风头,同居了近三个月,范思墨头一次觉着楚霜华还挺聪明、挺会做人的。范思墨领了她这个情,答应道:“等我从小公子院里回来就没事了,想去找喜嬷嬷讨教一下针线,你呢?”喜嬷嬷是这府里管针线的嬷嬷,一手针刺双面绣惊艳绝伦,凡是见过的无不想拜她为师,跟她学两手绝活。楚霜华笑道:“我今日也没什么事,那就一起去,不过,我得把川川带上,她手受了伤,估计也去不了佛堂,她没处去,我得带着她。”范思墨心下暗笑,心道夏川萂有的地方能去,可不需你带着她,嘴上却是笑应下:“那就一起去,喜嬷嬷那里不挑礼儿。”送走范思墨,楚霜华帮着招呼来这里喝豆浆的姐姐妹妹姑姑嬷嬷们,大家手里都有活计要做,没时间在这里闲磕牙,喝完豆浆之后,就都散了。这茶水房里一时间都空了下来。砗磲去外头叫了一个婆子进来,给她舀上
', ' ')('两瓢子热水让她帮忙将碗洗了,也不让她白洗,范思墨留下了工钱,请砗磲帮忙付给她。这婆子千恩万谢的蹲在角落里开始洗碗,在烧的热热的茶水房里洗碗,有热水用,还有工钱拿,这哪里是来帮着做活,这是给她白送工钱来了。楚霜华窝在角落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楚霜华过来,给她盖了一个小薄毯子,道:“你这会可别睡着了,等一会出去一吹冷风,要头疼的。”夏川萂拥紧了小毯子,嘟囔道:“我今下晌就在这茶水房里,哪也不去,吹不着冷风。”楚霜华:“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了范思墨,一会等她回来了,咱们一起去喜嬷嬷那里学针线。”夏川萂瞬间睁大了眼睛,也不打瞌睡了,奇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你们自去就是,做什么拉上我?”楚霜华秀丽的眉毛一挑,不容拒绝道:“就刚才的事,我都跟她说好了,母亲也要我照顾你,怎么,你不愿意去?”那警告的神情,好似夏川萂不愿意就要教训她一样。
夏川萂撅着嘴,不情不愿道:“你们交好,做什么要带上我?外头怪冷的,我不想去。”楚霜华眼睛一竖,抢回小毯子,威胁道:“你不去,毯子还我!”夏川萂:真是幼稚的小姑娘。夏川萂又重新抢过小毯子,求饶道:“好,好,都听姐姐的,妹妹跟你去,只要思墨姐姐不嫌我就行。”楚霜华这才满意了,戳戳她软软的小脸蛋,承诺道:“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都想着你,好不好?”夏川萂:“好~~” 有着夏川萂在中间做吉祥物, 又舍得下本钱,楚霜华很快就跟老夫人院里的人打成一片。依夏川萂看来,楚霜华的美貌才是最有用的利器, 因为谁都能看的出来, 如果让小公子自己来选伺候的丫鬟的话, 楚霜华肯定是第一个被选上的, 谁闲着没事干去得罪一个注定要上位的人呢?现在这个人主动来示好,咱们自然是要顺水推舟的给个面子啦。楚霜华着实过了两天舒心日子, 但没等这舒心日子过多久,洛京那边世子夫人送来伺候郭继业的人到了,正是两个十七八岁美貌绝伦的丫鬟。跟这个两个正值姿容最盛的年纪的美人比起来, 楚霜华就有些青涩了。如果连容貌最好的楚霜华都没戏的话, 那么像是范思墨、玛瑙、琉璃之流,那就更没有竞争力了。一时间这两个新来的美貌丫鬟就成了各人口中的新话题。因这两人所带来的汹涌暗流跟才五岁的夏川萂没关系,她比较好奇的是, 为什么郭继业来的时候只有年长的仆妇们跟着,却没有适龄的丫鬟跟随呢?这郭继业都来同城快三个月了,世子夫人才巴巴的送来两个美貌丫鬟服侍,难道这美貌丫鬟还能追交的?难道老夫人这里就没有丫鬟给曾孙使?难不成是祖母婆婆和孙媳妇隔空打擂台争郭继业?不能够吧。老夫人都多大年纪了,世子夫人春秋正盛,还是郭继业的母亲, 有什么好争的?最后还不都是世子夫人的。不过这也难说,得到他的人和得到他的心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如果郭继业心向世子夫人, 说不定最后连老夫人的嫁妆和多年体己都能成世子夫人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拉拢郭继业就非常有必要的了。而且, 最妙的是郭继业如今才是十来岁的年纪,他能懂什么?只要说一句,“这些母亲暂时先帮你管着,等你长大了,这些就再都给你”,郭继业还不得巴巴的把老夫人的产业都送上?夏川萂只是凭着自己狭隘的见解脑补出了一出婆媳之间争家产的故事,她并不知道,当今上柱国英国公世子夫人是郭继业的继母,如果她知道,恐怕又会脑补一出继母嫡子之间的宅斗大戏了。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世子夫人给郭继业追加了两个美貌丫鬟,但这人,却是终于到了。对于这两个美貌丫鬟中途经历劫道的事故,夏川萂和楚霜华早就听夏大娘说过了,因为后来被老夫人派去接这两人的管事和部曲中,就有楚郎君。当然,楚郎君是以国公府外任管事的身份去接人的。这两个美貌丫鬟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先来拜见主人。“奴婢春花、秋月叩见老夫人,老夫人福寿安康。”上首处,老夫人正合眼半卧听夏川萂念经文,琉璃拿着美人锤一下一下的给老夫人敲着腿,赤珠站在一旁侍立,等待吩咐。其余就没了,大家忙的很,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没空来等着接待这两个丫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良久老夫人都没出声。夏川萂居高临下的用眼角余光瞄见这两个丫鬟神色变换了一瞬,然后又高声报了一遍:“奴婢”“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头在这里高声叫嚷,还有没有规矩了?!”老夫人似是被吵到了,面色不虞恼怒道。夏川萂也不念经了,琉璃也不敲腿了,都静默着低头认罪。赤珠忙上前小声提醒道:“禀老夫人,不是哪个没规矩的丫鬟在高声讲话,是世子夫人送给小公子使唤的丫鬟到了,来拜见老夫人呢。”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抬眼去看下面跪着叩首的丫鬟,不咸不淡道:“孙媳妇这眼光越来越不好了,怎么挑了这两个粗声粗气的来,我那金孙日日对着这两个,耳朵可要受苦了。”那两个丫鬟忙恕罪道:“奴婢粗鄙,扰了老夫人的清静,罪该万死。”老夫人:“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嘴上说着罪该万死,说不得心里骂我该死的老虔婆呢。”夏川萂心下暗笑,老夫人真是促狭,没看那两个丫鬟吓的跪都跪不住了吗?老夫人可不管她们如何害怕,她懒懒
', ' ')('道:“抬起头来。”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眼皮子下垂,没敢直视老夫人。来之前她们就被告诉了老夫人如何的可怕,如何的忤逆不得,这是老国公的亲娘,多少年老国公都想请这位老夫人进京享福,老夫人不愿,非要待在这桐城里,老国公无法,只能加倍的孝敬。这加倍的孝敬,那就是即便老夫人是错的,在国公爷那里也是对的,没得商量。这如何不让这两个丫鬟害怕?老夫人仔细看了会这两个丫鬟的容貌,评价道:“倒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我那孙媳妇非要把你们送来,行了,既然来了,就去你们公子那里伺候去吧。”就这么完了?两丫鬟没忍住对视一眼,忙又转开,再次叩首道:“奴婢春花、秋月告退。”声音清越婉转,那是再不能让老夫人觉着她们声音粗鄙的。不过,等这两个丫鬟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傻眼了,因为老夫人没说要人给她们带路,她们压根不知道东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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