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赢摇摇头,道:“夫君,你别这样想。倘或你是个无用的,就算天天陪着我,又有什么用?无非夫妻两个一起受欺辱罢了。而你有权有势,就算常年不在我身边,又有谁敢动我?你地位稳了,我才有安稳日子可过,至于眼下的分别与思念,都是可以忍耐的。待你将来继承王位,便再无人能分开我们了。夫君,我朱赢虽是女子,却也知大局为重的道理,你不必牵挂我,只管去做你该做之事,我永远在你身后守着你。”
李延龄闻言,再没说话,只默默地将朱赢抱入怀中,拥着不放。
朱赢连夜拟了一张满庭芳布庄经销商合同并收到陶朱会赵翀十万两银子的字据一张,派人送给江虞,请他代为转交。
赵翀一直未有回复,三日后离开了王府。
第四日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就在初雪的这天夜里,邹氏去了。
朱赢为她买了棺木置办了墓地,好生发送了。
邹氏下葬的第二天,邹氏的女儿杨淳和儿子杨滨便来求见朱赢,见了面,两个孩子一言不发,先跪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谢朱赢为他们的母亲操办后事。
朱赢忙叫丫鬟扶他们起来,她一早为他们打听了一个私塾,就在新城南区,虽不是公子小姐们上的那种贵族书院,但听闻先生的人品水平都不错,是以想送这两个孩子去学点东西。
她将自己的想法略提了提,杨淳便道:“多谢婶娘为我们姐弟费心,杨淳是女子,小时候托叔叔的福念过几年私塾,该识的字也识得差不多了,自觉再学也无甚必要。听府里的丫鬟姐姐说婶娘开了一个纺纱织布的厂,杨淳斗胆,想去婶娘的厂里做工,纺纱织布杨淳俱都会的,如此,弟弟的束脩与日常嚼用便由杨淳来负担,不知婶娘能否应准?”
朱赢道:“你年纪尚小,岂能去厂里做工?你既叫我一声婶娘,便安心在府里呆着,不要胡思乱想。你叔父与我几百人都养了,难道还养不起你们两个?”
杨淳道:“叔父与婶娘对我们姐弟两个好,我们心里都知道。但是娘生前总是教育我们,说我爹生前与叔父交好,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情义,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叔父如今关照我们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自觉应当,但其实并不应当。若是所有的朋友在对方去世之后都必须要照顾对方的家人,只怕这世上就没有多少人敢交朋友了。我娘说恩多难报,人生在世,只有自食其力才能活得安稳。婶娘,杨淳不懂事,只知道听我娘的话,若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请婶娘看在我爹娘的份上,不要生杨淳的气。”
朱赢再想不到一个这个时代的农村女子能有这般见识,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邹氏的老公杨奇必然也是个极明事理极好的人了,李延龄这厮交朋友倒是颇有眼光。
她伸手,把两个孩子叫到自己身边,摸着两人的头道:“懂事得都叫婶娘心疼了。这样吧,此事待我与你们叔父商议一下,若他同意,婶娘便答应你们。”
晚上,朱赢将此事与李延龄说了,李延龄果然担心杨淳年纪太小,去厂里做工会不堪重负。朱赢提议可以让杨淳去试两天,若是不能胜任,也不能怪他们不答应,若是能胜任,朱赢便在甘棠村办个私塾,让杨滨白天去甘棠村读书,晚上就与杨淳一起住在厂里的员工宿舍,如此,既不用担心安全,也免了他们姐弟分离,更全了他们想要自立自强的心意。
李延龄身负杨奇救命大恩,如今邹氏已死,自是唯恐亏待了他这两个遗孤,于是顾虑颇多。
朱赢劝他:“夫君,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让这两个孩子一世安稳都尽系你我之身,何如给他们自我成长自立门户的机会?反正也不是去别处,我们还是能时常照看着的,若有不妥,再接回来就是。”
李延龄听她说得有理,便也不再反对。
而风荷居这边,杨淳杨滨和他们的姑姑杨青坐一处吃晚饭,杨淳道:“姑姑,今天我已经去求婶娘让我去她厂里做工了,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杨青不假思索道:“你别想了,你叔父绝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叔父不会同意,但我更相信婶娘一定能说服叔父。”杨淳道。
“为什么?”杨青问。
杨淳道:“因为叔父喜欢婶娘啊,以前爹活着的时候,对我娘不也是言听计从?”
杨青撇了撇嘴,伸出手指戳着杨淳的额头道:“你就是傻,去厂里做工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在这府里奉承你叔父,说不定还能认你做个义女,将来不计是婚配还是陪嫁,哪样不沾光?”
杨淳低了头不说话。
“姑姑,那你要留在府里奉承叔父吗?”一直不做声的杨滨忽然问。
杨青脸一红,道:“小孩子胡说什么,我奉承他……我做什么奉承他?”
“说的也是,听府里的丫鬟姐姐说叔父呆在府里的时间少,姑姑要真想奉承,还是奉承婶娘比较可靠,毕竟这院里都是靠婶娘在过日子呢。”杨滨道。
杨青闻言,脸又是一白。
“姑姑,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去啊?”杨淳问。
杨青将筷子一掷,道:“冰天雪地的,谁耐烦去那里挨冻,过了冬再说吧。”
次日,朱赢命丫鬟们给两个孩子收拾了行李,亲自坐车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满庭芳。
本以为要走那下了雪的湿泞田垄了,谁知刚到甘棠村口,便见一条两丈宽石子大道长龙般穿田而过,看方向,竟是通向她的满庭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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