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赢无意间接触到她的目光,笑了笑,心中却暗思:嗯,看来李延寿与李延年这两个鳏夫,大约有一个已经被人瞧上了。
午前拜年之人便大多散了去,李延龄在前院吃的饭,大约喝了点酒,昨夜又太过卖力了些,见午后无事便想搂着朱赢补眠。朱赢生怕下午还有人来,便让他自己睡,结果刚要脱衣服,敦睦院来人说王妃请李延龄过去。
李延龄蹙了蹙眉,到底还是穿好衣服去了。
进了萱宁居,见穆王妃坐在暖意如春的室内,正在逗弄罗氏之女,六七个月大的娃娃,长得白胖可爱,一笑便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很有几分喜人。
“母亲寻我何事?”李延龄看了片刻,见穆王妃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
“你和朱赢什么时候能为李家添丁进口?”穆王妃眉眼不抬地问。
“朱赢还小,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大哥与二哥皆有儿女,这李家的丁,也不非得我李延龄来添。”李延龄道。
“他们的儿女与你何干?”穆王妃忽然怒喝,吓得那小女孩哇哇哭了起来,穆王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令奶娘将其抱走,一并遣退了其他下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母亲执意要在今天与我讨论这不可能让母亲满意的问题吗?”李延龄面色平静。
“那就不讨论。既然朱赢还小,过了年你先纳个妾吧。”穆王妃道。
“不可能。”李延龄不假思索。
穆王妃皱眉看他。
李延龄不避不闪,道:“母亲要我纳妾意义何在?庶子庶女什么时候也能称是我们李家的丁了么?”
“即便不为子女,难道你就不该给姝儿一个交代么?她为你虚耗了这么多年的青春。”穆王妃语气微软。
李延龄道:“记得五年前我就已经和母亲说过,不会迎娶表妹,让母亲设法取消这桩婚事。是母亲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一意孤行,表妹的青春,当由母亲来赔。”
“你当婚姻大事如同儿戏,说定就定,说退就退?如非是我的嫡亲外甥女,就你当初那副德性,谁愿嫁你?我若推了,难道看你打一辈子光棍?”穆王妃气得胸口起伏,话冲出口,才发现说得重了。
李延龄看她半晌,低低叹了口气,道:“母亲,今日儿子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我之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如表妹之事,当初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成家之意,却由着那一纸婚约捆着她一年年地等下去,就算我按着你的心意与她成了亲,我心不在她身上,人又常年不着家,你觉着这桩婚事好在何处?后来大旻皇帝赐婚,我娶了朱赢,按理说,母亲不该好好为表妹另寻一户人家,尽我们王府之力让她嫁得体面风光,过得和乐安康,方是补偿么?可如今母亲却说要我纳她为妾?以她的出身,来做我的妾,母亲以为是补偿?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穆王妃话才开了个头,却让另一道声音给截了去。
李延龄惊讶转身,看着从内室屏风后走出来的女子。
文静姝双眸泪光盈然,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李延龄,以一种似要剖心挖肺的决然表情,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表哥。这些年是我求着姨母让我等你的,也是我求着姨母让她劝你纳我做妾的,因为我就是喜欢你,我没办法……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去嫁给旁人。”文静姝字字落泪,一段话说完,已哭得泪人一般。
李延龄看着她,眉头渐渐蹙起。
半晌,他做了决定,道:“虽则我并不觉着自己哪里对不起你,但还是要对你说句对不起。对不起,表妹,我不能纳你为妾。如果说不予回应也是辜负,今生,就算我李延龄辜负了你。一个从不曾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不值得你去喜欢,从今后,别再记挂我了。”说完,他转身欲走。
“表哥,你就这样、这样讨厌我?”文静姝喊住他。
李延龄脚步停了停,不回身,只道:“我从不曾讨厌你,只不过也从不曾喜欢过你。”
“可你与朱赢在成婚前素未谋面,为什么你愿意对她好?却不愿给我丝毫怜惜?”文静姝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样。”李延龄道。
“哪里不一样?”文静姝不死心地追问。
李延龄转身看她,字字诛心:“朱赢,我对她一见钟情。”
文静姝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头晕目眩地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眼看李延龄要出门,穆王妃怒道:“李延龄,今日你不纳姝儿,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纳一房妾!”
李延龄回过身,迎着穆王妃喷火的目光举起三根手指:“我李延龄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不纳妾不续弦不置外室。如违此誓,犹如此物!”恰门旁置了两架放着兰花的花几,李延龄一脚过去将右边那架花几踢得粉碎,转身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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